“降!降!降!”
曜阳军手中胡乱挥舞着长戟刀剑,畏惧地紧挨在一起。士气的崩塌是战败的开始,而一声声劝降更是莫大的压力,逼着他们濒临崩溃。两军相持了两刻,终于有人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将军!我们降吧!”
“闭嘴!”许志兴甩了一鞭子过去。
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忍耐不住了,他们的眼睛好似针扎般疼痛,一旦士气彻底泄了,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就会驱使着他们想要立刻脱离战场。他们身上溅满雪水混着的泥点,污迹沾上伤口,又痛又痒,他们扔掉武器,啜泣出声,颓然蹲在地上放弃了抵抗。
“你们……”
“这怪不得他们,不过都是人之常情。”昭爔的声音传来,擂鼓声止,战场变得一片寂静。
许志兴看着萎靡不振的军士,心里涌起深深的悲哀:“上将军,您看看他们,看看他们的脸,难道不熟悉吗?他们也曾跟随您征战过,如今您怎么可以把他们逼上绝路……您怎么能忍心……”
昭爔的面色平静如常,许志兴把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知道她是天底下心肠最软的人,她宽宏仁厚,爱兵如子,她可以对麾下每一个将士都尽心尽力。可是,有道是慈不掌兵,所以她也是天底下心肠最硬的人,她杀伐果断,有雷霆之威,她从来不可能在战场上有丝毫的仁慈。
“明白了,明白了……”许志兴万念俱灰,反倒扯着嘴角笑了一声。他下马行至昭爔面前跪了下去,摘下了头盔:“我与上将军有约,若您胜,我将献上首级。我的命本就是您救的,此刻就将其奉还给您吧。”
他此刻就像是回到了与昭爔相遇的那一天,无论是作为土匪头子,还是敌军主将,身后仍然是他要保护的部下们:“给我个痛快吧。但还请上将军放其他人一条生路。”
昭爔下了马,许志兴看到她的手摸上腰间。这一次,总该是拔剑了吧?他默默想道。却不料她只是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递到他面前,竟是一张干饼:“尝尝吧,看还是原先的味道吗?”
他愕然,稀里糊涂地接过来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勾起了他的回忆:“一样的……”
“是啊,是一样的。”昭爔笑了,“当初我没有杀你,现在也一样不会杀你。那你呢,志兴?当初你拼命想让我收下你,这么多年也从未后悔从了军。那现在呢?”
【你摸着良心说,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上将军,咱们这帮子土匪早就饿死在山上了。如果遇见的是别的将军,或许也早就被杀掉了。还能轮得到你有建功立业的这一天?轮得到你安身立命,娶妻生子?你我曾经都无比痛恨当兵的,可最后却从了军,又是为了什么!】
虎子的话言犹在耳,许志兴感觉心里在一阵阵地刺痛。当时没能想通给出的答复,他现在可以做出决定了。虎子说得对,他怎么能与她为敌啊?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干饼上,落在雪地中。他一次又一次作为敌人横亘在她前行的路上,又何德何能,得以承受她一次又一次的恩情!
许志兴拱起手深深地长拜不起:“若上将军不计前嫌,末将情愿终生追随!”
现在,他也是一样的,无论接下来还要走千里万里,他都会追随在她身后。
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