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腊月初旬,天地飞雪。
一匹黑色的快马在雪地中格外显眼,裹挟着寒风闯入了常谷隘口。军士们持戈阻拦,马儿抬起前蹄嘶鸣,从背上摔下来一个身上带血的少年。少年在地上滚了两圈却不起身,军士凑近了看才发现他已经陷入了昏迷。
“何事喧闹!”
巡逻队伍赶来,分开人群:“怎么回事?这是何人?”
大伙儿七嘴八舌:“不认识啊,你瞧,仔细一看这还是个娃娃呢!”
“要不先把他扶起来吧,看他伤得不轻,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不对吧,我怎么瞅着像是中毒啊?”
少年被嘈杂的声音吵醒,虚弱地扯住身边人的裤脚:“麻烦你,通报……江蓠将军,我叫……吴……”
话没说完,他就呕出一大口黑血,眼前顿时昏天黑地起来。在意识消散之前他努力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吴攸!”
之后的事,他就不知道了,只感觉即使是昏了过去身上也止不住地疼。吴攸又梦见了路上发生的可怕的事。大王派了卫队来截他,要他交出江母的东西然后返回昊明城。他好害怕,明明已经吃了毒药,大王却仍然不信任自己,他不确定大王是否是发现了自己与江蓠的关系,如果是,回去便是死路一条。
他便与他们五人打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拖着受伤的身体继续赶路时,才发现伤会缩短自己毒发的间隔,当他终于到达常谷隘口,已经是第二次毒发了。他知道自己本就活不过一个月,但只要能把消息带到江蓠这里,使命就已经完成了,他死而无憾。
吴攸被腹中剧痛唤醒,□□着睁开了眼睛。他闻见一股苦涩的药味儿,随即耳边也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阿弟,你终于醒了。”
“江大哥!”吴攸欣喜。他想起身,却发现身体使不上劲儿。
“别动,你中了毒,刚捡回一条命来,现在还虚得很。”江蓠按住他,给他掖了掖被角。这一凑近后,他猛然发现江蓠竟哭肿了眼睛,又穿了一身白衣。吴攸心跳加快,眼神里是掩不住的害怕和愧疚:“江大哥,你该不会是已经知道了……”
江蓠的手颤了颤。
“对不起……”吴攸流下眼泪,又因自责而不敢哭得太大声,“对不起,江大哥!我那晚明明就宿在江府,我还、还和伯母一起用了晚膳,却没察觉到……我……一定是因为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是我害得伯母她……”
“阿弟!”
江蓠打断他,摇了摇头:“不怪你。娘给我留了一封手书,夹在你包裹角落里了,可能你着急赶路没有看到。她跟我说了来龙去脉,她是为了让我不受大王掌控才如此选择。这不怪你。”江蓠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我还要感谢你,为我带来了娘的遗物。”
“呜……”吴攸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可是……江大哥,我在路上遇到了昭爔上将军派来营救伯母的人,如果伯母再等等……她明明可以获救的!”
闻听此言,江蓠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是啊,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遗憾,但他也知道,那是都城,是大王的眼皮子底下,此刻又是非常时期,没那么容易救成的。最重要的是,他清楚母亲如此选择的意义。他只感谢昭爔竟连这样的事都能考虑得到,他们母子已经承受了她太多的恩情。
江蓠拍了拍吴攸的额头:“别难过了,阿弟,我还没问你身上的毒和伤是怎么回事呢?伤还好说,毒就有些麻烦了,军医没办法解,只能先用药稳着。你是什么时候中的毒?知道是什么毒吗?何药能解?”
吴攸抹了一把眼泪:“中毒有十二天了。江大哥,你别管我了。”他不肯再多说,若当初江蓠知道司伯嵩的手段能有如此阴狠,一定不会同意吴攸去接近他。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再从司伯嵩那里拿到解药,所以又何必告诉江蓠,徒惹他伤心。
“十二天?”怎料江蓠眉头皱了皱,“娘留给我的手书上写了日期,所以,你中毒是在出城的前一天……是大王给你下的毒?!”
吴攸暗自叫苦,江蓠实在是缜密又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江蓠颓然懊恼,焦躁地在榻前走来走去。突然他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猛地蹲下身来把玉佩塞进吴攸手中:“阿弟,你等我,我这就率军转头攻回昊明城,给你把解药抢过来!”
吴攸大骇,一把抓住江蓠的衣摆,被他大踏步向外走的动作扯得半个身子都拖出了被窝。江蓠吓了一跳,赶紧转身扶住他:“怎么了阿弟,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好,我说实话……这毒即使没有提前发作,我也不过还能再活十八天了。现在有伤在身,怕是时间更短,来不及的……”他有些发抖,身上的伤因为方才的牵扯而疼得厉害,“江大哥,你真的别管我了。既然伯母不惜牺牲自己也要让你摆脱大王的控制,你就要好好想这六十万大军到底该怎么用!怎么能浪费在我身上!”
“我如何能放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