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的轿子是下午到达李家门口的,随行的家仆一直在往街上撒喜糖,因是拥了一路喧闹才下来。
却不料下来时,仍然是喜婆掀的轿帘。
“新娘子,到了。”
沈湘秀眉微蹙,并未多说什么,一旁的玉儿见状连忙来扶她,她举起镶金带银的团扇,一步跨过了门口的火盆。
今儿早上的时候,玉儿还在羡艳她,说什么‘小姐真是好福气,今儿个要嫁与那李氏公子’,现在却也是强撑着一张小脸,小声嘟囔着。
“这李家到底怎么回事?这都是什么奇怪的婚俗?”
按照范阳的习俗,出嫁前是要跟着新郎官一起拜离高堂的,要在正厅哭个两三四声,称作哭拜,寓意女儿十分不舍父母,哭完再跟着新郎官走,这是脱离娘家前往新家的必需流程。
但今日李家并没有新郎来接亲,只派了两三个喜婆,都到府前下轿子了,也没有夫家人出现。
李家说这是他们家的习俗,但范阳城内看戏的路人都在调笑,连沈湘也能一下明白:这所谓的习俗,恐怕是编出来的幌子。
沈家今年二月才正式成为中原五姓七望的一份子,补了陇西李氏的缺,为了地位,也是为了合作,便让沈湘这个嫡女与同起范阳的另一脉李氏结亲。
范阳李氏传承五百年不倒,是本地有名的世家大族,沈家若不是凭借沈知年的官运,根本不可能在一代人内就赶上他们。李家可以不要官,但沈家要路子,本来两家不可能结亲,但不知怎的,二月中旬时分,有传言说李家小公子和沈家嫡女八字绝配,结成亲家是延年益寿,护家族无忧……
这种一听就知道是鬼扯的话,李家信了。
沈湘是家中嫡女,生的惊才绝艳,自然要为家族分忧,大哥当了朝中大员为沈家开路,二哥暗里行了商道为沈家攻上第五姓,而今天,她也要为了家族,拿下李家的好感。
她出嫁用的是最高的规格,带的也是最好的嫁妆,凤冠霞帔,玉环翡翠,绵延范阳城数十里,但李家仍然不领情。
“玉儿。”沈湘看了一眼不太高兴的贴身婢女,示意她不要再说。
高门大宅里张灯结彩,沈湘捧着团扇遮脸,跟着喜婆一步步走到大堂。
一路上枝树颇高,掩的府内明明灭灭,照不到多少阳光,看着十分压抑。
李家也根本没请客人设宴,厅堂之内宗亲们脸色冷漠,一点喜气都没有。
沈湘对这场严肃的婚礼感到不适,却依然对着高堂跪下。
一抹大红的身影被推到她身旁,丫鬟们随意抛出喜糖、桂圆、花生,喜婆便开始高喊:“一拜天地。”
成亲该有的接亲过门、撒吉祥、念婚书全部匆匆掠过,只剩个很随意的拜堂。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沈湘捧着的团扇沉稳如水,但旁边的新郎官却摇摇晃晃,余光瞥见甚是怪异,另一个喜婆赶忙上前来,帮她这位新郎官扶着拜堂。
谁家新郎官娶亲,还要喜婆扶着拜??堂的?
她心中一沉,李家这小儿子,莫非是个傻子?
想起今天遇到的种种,这个猜测逐渐在沈湘心中占据上风。??
沈湘作为嫡女的教养终究是让她承下了这些,一声都没有吭,但三拜时还是从扇下看见了一双薄脆如纸的手,颜色惨白。
她这一拜还未下去,就惊的一退,团扇瞬时拿开,露出对面新郎官轻飘飘的诡异身形。
竟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纸人!
喜婆按住了她的头,强行让她拜下这一拜。
“新娘子,坏规矩可不吉利。”
这声音沙哑之中带着微微的笑意,在沈湘听来如同催命的恶鬼,她往后一缩:“新郎官呢!”
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堂中众多李家人却没半点反应,高堂上一位雍容的妇人反而摆了摆手,指着那地上的纸人:“这就是你的夫君。”
没人认为这一幕奇怪。
沈湘强忍不安。
喜婆高喊:“礼成!”
说完几个婆子就将沈湘抓起,被拦着不让进厅堂的玉儿早等的心急如焚,见沈湘被抓出来当即脸色大变:“ 小姐!”
喜婆们都生的粗圆肥硕,根本不是沈湘这纤细的身材能扒的开的。
几人穿过弄堂,她被丢进缀着红布的喜房,玉儿跟上却被拦住,沈湘吃痛从地上爬起,却见婆子们将檀木门关上了。
门口传来上锁的声音,还有玉儿惊慌失措的叫喊:“你们做什么!”
“按照沈家的规矩,新娘子要在婚房坐个半天,侵染相公的气息,以此才能正式成为夫家的人。”
喜婆高喊:“床上的被褥正是新郎官亲自盖过的被子,新娘子记得多侵染侵染。”
沈湘脸色一白,她回头只见房内空无一物,桌子凳子俱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