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照例敲了三声门,随后将一应洗漱用品放到寝殿外。自从栎阳长公主毁容之后,便不喜贴身伺候,宫女太监都只敢低着头等候。
稍过半刻,殿门缓缓打开,栎阳长公主一身粉裙,面覆轻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还算灵动。
“长公主。”灵秀上前行礼问:“您可要先用早膳?”
“不必。”
这一道声音还略微透着懒意,伺候多年的灵秀却能听出长公主心情不妙。毕竟,长公主一直不愿挑选驸马,前后不知推拒过多少回。这一次,若非陈贵妃向梁王吹了枕头风,张罗许久,长公主绝不会赏脸。
灵秀点头哈腰地扶着这一位骄纵的主子,讨好道:“那您可要启程去御花园?奴婢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各家世族子弟应该到了。”
北茉无可无不可,脚步却忽而一顿,“宫中是否有一个叫绿袖的小丫头?”
静芳楞了一瞬,连忙点头,“有的,前些时日刚刚从内务府调过来的人。”
“长公主有何吩咐?”
按照这一位主子眼高于顶的心劲儿,惯常瞧不上任何人,自然不会特意记得一个小宫女,除非……
“杀了吧。”
果然,下一刻长公主轻描淡写地抬了抬手,“拖出去,杖毙。”
众人又惊又骇,瑟瑟发抖得跪了一地,唯恐殃及池鱼。灵秀只当长公主因挑选驸马的事心情郁躁、拿奴才开刀出气,连忙垂下眼道:“是。”
无一人胆敢求情,深宫之中,长公主之命便是说一不二的圣旨。
直至北茉坐上步撵,落下纱帐,她方才露出一点困倦的疲态,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约莫是当年西凉亡国、骨肉血离留下的深刻阴影,北茉常常噩梦缠身,神思不属,昨夜雷雨惊醒,她又犯了夜间会失忆的毛病。那小宫女见过了她的真容,又是陈贵妃的眼线,断不能留着……
作为西凉国余孽,北茉扮演梁夏公主已有几年,她早就懂得人善被人欺、养成了一副刁蛮恣睢、杀伐果断的性子。
御花园中风光正盛,琼楼玉宇,三步一景,处处可闻鸟语花香。
这一次挑选驸马乃是陈贵妃特意为长公主操办,后宫嫔妃全请来了,北茉刚刚下步撵,便引来了一众打量的目光。
“长公主驾到——”
多亏了北茉臭名昭著的风评,原本聒噪的后宫嫔妃一见到她个个噤若寒蝉,纷纷乖巧行礼。
“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陈贵妃缓缓迎上前,她着一身烟绯霞线百鸟裙,头戴双珠金灿步摇,由于保养得当,年近四十仍旧风姿绰约、妩媚动人,风头盖过了皇后,不愧是梁王最宠爱的贵妃。
“几日不见栎阳,出落得愈发水灵了。”
后宫四位贵妃之中,唯独陈贵妃掌握实权。
她母家旁系根深蒂固,亲哥是当朝宰相,祖辈位享太庙,因此平日在后宫横行霸道、越庖代俎,众人也敢怒不敢言,不过……北茉显然不买账。
“陈贵妃娘娘可是老眼昏花了?”北茉讥讽道:“本宫还戴着面纱,你哪一只眼睛能见到水灵?”
闻言,众人一阵低笑。北茉冷笑道:“若换作那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敢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夸本宫,本宫定要扇烂她的脸。”
陈贵妃气得微微捏紧了桌角,面上却没有动怒。作为梁王与梁皇后的嫡长女,栎阳长公主一向被陈贵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两人水火不容已久,每一次见面都是争锋相对。
奈何当朝律法,长公主没有出嫁之前掌有朝政实权。为了早日扳倒梁皇后,陈贵妃才会迫不及待的给北茉挑选驸马。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千岁千千岁!”
众所周知,栎阳长公主只有在梁皇后面前反常的乖巧。主坐之上,梁皇后头戴凤鸟点翠珠玉冠,笑容和蔼轻声道:“栎阳。”
“今日是你挑选驸马的吉日,世家子弟已经到齐了,便回头,瞧一瞧吧。”
这一次各宫受邀、特意挑选长公主驸马,陈贵妃提前精心准备多日。因此,只要是梁夏国里的美男子全都在此列。
北茉出入御前多年,虽骄纵跋扈,然对朝中后起门生已经烂熟于心。她一眼便看出这一群驸马人选空有其表,一个个都是世族庶子,一无实权,二无大志,家中妾室成群者不在少数。
只有陈贵妃当真恨不得让她立刻找一个草包嫁了。
梁夏国长公主常年凶名在外,又容颜尽毁,前来参选的青年更是不愿娶,奈何受不住世族压力,只得走一趟过场,其实一个个心里都祈祷着长公主千万别选中自己。
一圈儿挑选下来,剩余人选已经寥寥无几。只有几位相貌不凡、挨得起骂,又经得起吓的武将之子。
北茉掂量着手中马鞭,正打量着剩余的几位青年,陈贵妃已经忙不迭地起身,插话道:“栎阳,这一位是今春三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