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绾拎着食盒往这边来时已经听说了醇嫔被洗脱冤屈,四皇子也不再是带罪之身,竹苑可以正常出入。她也算来过不少次,这还是第一回由太监引着从正门入内,郁郁葱葱的竹林确实容易叫人迷失方向,怪不得她初到时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闯。
她甫一进入前厅,就看见傅寒川背对着她摆弄他的字画。
他的字写的是极好的,有股飒爽的风姿,画中只有景色,千篇一律的竹林,却画出了不同的情感,当真是传神。
卓清绾怕打扰他,暂时没有出声。
等他整理好字画回头,她微微颔首,叫了声:“皇兄。”
“嗯。”
傅寒川脸上素来是没什么表情的,可这回却冷得让人心惊胆战。
卓清绾想到府上的下人说他曾在她病中前去探望过,带来不少贵重的祛疤药膏,她甚是喜欢那只竹条编的蚂蚱,思及此,她向他诚恳的道一声谢。
傅寒川长睫微颤,投下一片阴影,遮去他眸底的阴翳。他对她的谢意恍若未闻,道:“小六睡着了,你上楼去看看他吗?”
“不了。”
这不合规矩。
卓清绾将食盒放在那张矮小的书案上,看见上面摆放的空了的酒壶,想到双儿说六皇子身上还有伤,于是多嘴问了句:“他醉了吗?”
“嗯,和亲的事让他很伤神。你上去看看他?”
他又这么问一遍,卓清绾再傻,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屋外的月光只照亮了前厅一般的区域,傅寒川和她隔着些距离,整个身子都被笼罩在暗处,再加上他又穿了一身暗色的衣袍,如同黑夜中乍现的鬼魅。
卓清绾缓慢的挺直背脊,直面感受到一股寒凉之气,让她内心发怵。
傅寒川冷不防开了口:“伤好了没?”
“好多了。”
她抖了抖宽长的衣袖,将一双柔夷露给他看,十指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了褐色的痂,看着十分可怖。
傅寒川没敢看,堪堪别过头去,一时沉默。
卓清绾经历了一遭生死之难,算是长了个心眼,对人的情绪敏锐了许多。她现下直白的感受到他的怒火,却不知他为何不高兴,难道也是因为华悦公主和亲吗?
那他还真是个心地柔软的人,在竹苑关了这么久,寻常人都会生出一些阴暗的心思,他竟然毫无怨怼,仍旧保持赤诚之心。怪不得傅寒恒和惜玉都这么尊敬他,尤其是惜玉,每回说起傅寒川都带着一脸的崇拜。
她也一样,傅寒川如同家中最靠谱的长兄,不善言辞,说话做事却十分靠谱,让人畏惧又依赖。
卓清绾大着胆子走到他身侧,发现他没先前那么消瘦了,兴许是常年生病的缘故导致他面色苍白,不言不语时显得分外脆弱。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片竹林,满腔的情绪快要涌出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思虑了很久,才道:“来之前,我去见过华悦姐姐。”
傅寒川顿了顿,问:“她还好么?”
卓清绾点头,“华悦姐姐已经接受了和亲,婚服也试了,在殿内忙着绣盖头。她兴许是想开了,说能用自己换来和平,她是甘愿的。她还说,皇室子女的命运便是如此,她没法反抗,不如顺应天命。反倒是惜玉,一开始闹着不去和亲,现在又闹着要替华悦姐姐嫁,父皇被她吵的头疼,让老嬷嬷把她关起来了。”
傅寒川说:“惜玉被娇纵惯了,她这心性嫁过去,在后宫中也只有被人生吞活剥的份儿。就算对方没有指名要华悦公主,父皇也不会真的派惜玉过去。她,难当大任。”
话糙理不糙。
卓清绾明白他的意思,往楼上看了一眼,心痛地叹息:“六哥肯定很伤心。”
“桌上的酒全是他喝的,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梦里还在念叨他生母蓝贵妃,我着人将他抬到楼上去睡了。”
“醉了也好。”
一醉解方愁。
卓清绾喃喃,仍旧保持抬头的姿势,眉宇间流露出的伤感刺痛了傅寒川。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这抹倩影,先前对她的愧疚一扫而空,只余下汹涌阴暗的占有欲。
卓清绾仰头看得脖子都累了,拢起裙摆坐到他身侧。
夜色笼罩下,院中的光线太暗,她自然看不到傅寒川脸上的阴翳,自顾自说:“还没来得及恭喜四哥。”
傅寒川眸中寒意未褪,“所为何事?”
“听闻醇嫔洗脱冤屈,四哥不再是带罪之身,也不用被关在竹苑了。这是好事,当然要道声恭喜。”
“洗脱冤屈么...”
傅寒川轻轻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母子又何来冤屈。”
他这话岂非在指责皇帝让醇嫔蒙冤?!
卓清绾赶紧拽了下他的衣袖,“四哥,隔墙有耳。”
整座竹苑都是皇帝派来的暗卫,他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