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的皇帝,一日比一日的更显老态,但此时他一对浊黄的眸子却散发着精光,难得地提起了精神。
满朝大臣也私下戏谑打趣,自从三、四两位皇子接连出事和汝南事变以来,这是朝堂上难得有的宽松气氛。
原是魏如鹤伏在大殿中央,他依旧与往日无异,紫檀冠,素白袍,乌发高束,龙章凤姿,只是衣裳沾上了灰尘,脸庞也瘦削了几分。
“魏如鹤,你与你父亲不同,很好。”皇帝开口道,“既然你效忠于我,我应当赐你一个官职。诸位爱卿,可有建议?”
“魏公子风姿绰约,寻常官职怕是屈才,我看,西域不是进贡了一对白象么,便叫魏公子做训象官吧。”
季连刃站出来说道,脸上带着看戏般的笑意,自从越中被灭,季连刃也没了世子身份,皇帝便赐了他一个五品的金尹卫的官职。
听了季连刃的话,大臣皆都笑称此般最合适,他们原先就想看魏如鹤的笑话,却无人敢出头,见季连刃发了难,便忙着落井下石。
“臣,遵旨。”
魏如鹤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大礼,毕恭毕敬地接受了这个任命。
季连刃的眉毛挑了挑,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涌了起来,他一贯知道魏如鹤心气极高,从前向来看他不起,如今却竟然安之若素地接受一个玩笑般的职位,令季连刃心下更加恼怒,却因魏如鹤毫无破绽,不知如何发泄。
忽然他一眼瞟到魏如鹤一袭素雪白衣,脸上浮起别样笑意,开口道:“既然做了训象官,这白衣似乎不太合适呐?”
宝座上的皇帝听了季连刃的话,傲慢开口:“来人呐,剥去他的衣裳。”
两个侍卫便冲了上去,粗鲁地扯下魏如鹤的外衣,魏如鹤顺从地褪去外衣,只一身单薄里衣继续跪在地上。
见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羞辱,有些大臣看不太下去,毕竟反的是汝南王,世子已立即向皇帝服软效忠了,但都不敢为汝南世子求饶,只有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七皇子看着魏如鹤,眼神中尽是淡漠,虽然魏如鹤先前已暗中向他投诚,可那毕竟是汝南反叛之前,如今他虽并未如弃履般抛弃魏如鹤,却并不想明面上和他扯上关系。
“父皇,还有许多朝事未议,无需在此微末之人身上花费时间了。”
但七皇子还是出面,阻止了皇帝和群臣对魏如鹤进一步的羞辱。
魏如鹤懒懒抬眼看了一眼七皇子,七皇子却并未看向他。
不过是把好用的工具罢了,七皇子心想,工具也需要维护,等到魏如鹤为他布局完最后一步,他再抛开不迟。
魏如鹤退下后,朝堂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众大臣看着宝座上沉默不语的皇帝,彼此间其实都心知肚明,但无人敢提出。
皇帝想要御驾亲征。
汝南王是皇帝的一个心结,他想自己去解开。
当年汝南王处处胜过皇帝,若不是当朝太后与太后家族外戚势力力保,如今坐在这皇位上的,不知是谁。
虽然已年老昏聩,但皇帝放不下对汝南王的嫉妒,想要亲自在战场上打败他,可满朝文武岂会应允?先前的春狩皇帝已是无力上马,更别说御驾亲征了。
皇帝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件事,可他终究是难咽下这口气。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座下的两个儿子,七皇子文弱,虽然善于政务,但对于军务打仗可谓一窍不通。
十皇子成年前皆随其外祖父镇北大将军在燕北,虽能领兵,但当年其母妃被先皇后诬陷幽禁致死,镇北大将军当朝对皇帝出言不敬,加上其手握兵权,让皇帝至今对其有所忌惮,故也不亲近十皇子。
“诸位爱卿,朕欲派一皇子代替朕御驾亲征,你们看谁好啊?”
朝中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七皇子不通军事,十皇子备受冷落,其实答案呼之欲出。
“回皇上,三皇子能征善战,不如且让他戴罪立功。”终于有个不怕死的御史站了出来,说出了皇帝心中想的那个人。
“是啊,三皇子既是被四皇子设计陷害的,如今朝中缺人,也该提前放出来了。”有人复议道。
“但他轻薄了灵嫔娘娘是真!三皇子必然是平素心中便存了不敬之意,如此乱了人伦臣纲的人,岂可掌握重兵?”依附七皇子的人争辩道。
见朝中又党羽征伐,皇帝原先的心思被浇灭了一半,但毕竟对三皇子还有几分割舍不下,他没听朝中大臣如何争吵,只闭目沉思了许久,唤了李公公。
“传圣旨,即日释......”
朱笔还未写几个字,一个太监连滚打趴地闯入到金殿上,尖声哭喊道:
“皇上,三皇子,三皇子他——”
皇帝身体一僵,用力将自己从宝座上撑起,李公公慌忙来扶,却被皇帝一把推开,他似乎预感到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