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的一声巨响,以及心电监护仪屏幕上乍然出现的那一道汹涌的波涛,只那一瞬间便让实验室内的人全部呼吸暂停——也许是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没给任何人留下一点心理准备,是真正生生打了他们一个冷不防,即便他们对这一幕已经期待了太久,即便这对他们来讲绝对算是奇迹天降,是原本无情的老天爷终于开了眼,对沈巍,对他们,都开始垂怜了……
这么多天以来始终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沈巍,让全海星的人都牵肠挂肚并为了救他而殚精竭虑的沈巍,居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恢复——恢复心跳了???
这,这到底,到底是——
可是,就在众人纷纷反应过来,打算向实验台旁聚拢时,那象征着生命的“滴”声和屏幕上的曲线,却又骤然停止消失了,偌大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杂乱无章的呼叫,而那屏幕上依旧只能看得见一条冷森森的直线,再不见半点起伏。赵云澜是第一个冲到实验台边的,夜尊紧随其后甩脱了楚恕之的桎梏,两人都扑到沈巍的身旁,同时伸出手去拍他的脸,晃他的肩,然而沈巍仍旧是毫无反应,而他们也察觉到了那恢复静默的仪器,顿时如堕冰窖,却又心照不宣的装作不曾注意到,只管继续呼唤着沈巍,直至他们两人自己都不忍心再对沈巍“下手”,自觉的在众人的沉默中停止了动作,然后便如被抽干了力气般软软地蹲坐在地,再看不见沈巍安静的面容,以及那安静得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变化的心电监护仪……
“喂!你干嘛?!”
赵云澜垂着头蹲在沈巍的身边,额头抵着那冷冰冰的实验台边缘,可就在他急需时间来消化这一切时,却猛然听见实验台对面的夜尊尖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句,听得他心里一揪,说不出的难受,而他的敏锐直觉提醒他夜尊这话并不是对他说的,且八成又要闯祸,于是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抬起头来,果然看见夜尊正指着和他位于一侧的郭长城,脸红脖子粗地叫道:
“你凭什么握着我哥的手,你凭什么碰他?你是谁啊你,还不马上给我放开?!”
赵云澜眼神一扫,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之前小郭被夜尊撞得向后倒去时不慎握住了沈巍的手,尽管他这完全是出自自救的本能,对沈巍绝没有半点亵渎和不敬之意,可大概是被刚才这一系列突然的变故吓到,他整个人都怔住了,也就没顾得上把手松开,直到这会儿也仍握着沈巍的那只手,被同样在寻找哥哥的手去握的夜尊发觉,当即便闹了起来,而夜尊的这两声怒斥早已惹恼了楚恕之,一步上前便将郭长城拉到自己身后,眼神一冷便正对上夜尊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客气地警告道:
“你给我放尊重点哈,别仗着你是黑袍大人的弟弟就一再放肆,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你们都离我哥哥远点!你们都不配碰他!”
夜尊飞快地握住了沈巍那只被郭长城放开的手,嘴上却毫不退让,依旧冲楚恕之和郭长城嚷嚷不休,而这时欧阳贞又挤了过来,将剑拔弩张的双方分开,半为劝架、半为提醒地道:
“都消消气,这么关键的时刻吵什么架?还是赶快让我们把血清给沈巍注射完成,让他重生才是正事,有你们吵嘴这工夫,他都醒过来了!”
欧阳贞边说边示意林静和李茜把血清递给他,那二人却显得犹豫,欧阳贞见状便催促他们快点,可夜尊却又将手指指向了他,怒道:
“你也给我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你口口声声想救我哥,其实你更想的是借助救我哥来证实你的实验成果,是为了你的名和利!至于我哥重生之后会怎样、他愿不愿意成为你的试验品,你根本就不在乎!你真是自私透顶!”
“我自私?”
欧阳贞一脸被活活逗乐的神情,不过他似乎胜券在握,因而倒也不恼,只漫不经心地摊开两手,说道:
“我是不是真心想救沈巍,天地可鉴,我没必要对你自证,信与不信也都是你的自由。至于说我‘自私’嘛,我倒是不大理解,一个为了自己不被哥哥遗忘便拒绝他接受最有效的救治,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和浪费时间的人,有何资格谴责别人‘自私透顶’呢?”
欧阳贞话里的反讽之意丝毫不加掩饰,夜尊这回倒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登时气得面色发白,一抬手便要向欧阳贞打去,被楚恕之横掌拦下,推向一旁,冷声说道:
“差不多就得了!帮不上忙你就闪一边去,别在这里耽误救人!再说救黑袍大人的事可不是你全权做主,还有赵处呢!”
楚恕之说着便将视线转向了赵云澜,一面内心疑惑怎么他迟迟不站出来主持大局,连句话也不说,这一看发现他只是低头望着沈巍,对周遭的这场争端竟是理也不理,完全不像他的风格,由不得楚恕之不纳罕万分,就在他等不及想要开口提醒赵云澜时,后者却主动抬起了头来,两道目光唰地射向了他们几人,准确地停在了郭长城的身上,张口便叫道:
“小郭!你过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