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尊昏睡了大概四个小时左右,便在他哥哥怀里醒来了,知觉恢复的一刹那,迎接他的除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温暖怀抱,还有来自沈巍身上的淡淡馨香,将他整个人温柔环绕,一时间竟让他恍惚到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更不由怀疑起此时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死还是活?
“弟弟,你醒啦?弟弟!”
沈巍那亲切的声线就缠绕在他的头顶,沁入了他的发间,还有丝丝气流伴着他的问话拂过他的额角,拨动了他那垂在脸颊的两缕银发,让他意识到自己已是恢复了地星人的本体形态,变回了万年前的那个他:不论春夏秋冬永远一身缟素,脏了就洗,破了就补,哪怕那个贼囚整日骂他穿哪一门子的孝服,你老板我还没死呢,真他娘的晦气,赶上气不顺时还会将他痛打一顿,他也不肯换上别的颜色的衣装,不光是因为他自小便穿惯了白衣,和他孪生哥哥的一袭黑衣对应,童年的他们最爱扮演“黑白双煞”的游戏,每每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更是因为他和哥哥猝然分离的那日,他身上穿的便是白衣,而那一日的他也是因病身体虚弱,被哥哥搀扶着赶路,却终因体弱难支,穿着那一身白衣倒在了哥哥怀中,不省人事,再醒来时已是两世为人。可在他失去知觉前那最后感觉到的来自哥哥怀抱的温暖,那一声声响在他头顶的焦急呼唤,以及那拂动他鬓发的丝丝气息,这么多年过去,却始终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记忆深处,稍有不慎,便会被轻易唤醒,防不胜防……
“你觉得怎么样了,好一点了吗?”
他的银发依旧被那关切的气流冲击着,那银色虽然醒目,但是作为发色,看去却也显得格外刺眼,而他也想起来了,其实现在的他也并不能算是完全变回了万年前的那个他,万年前的他头发原本是黑色的,与他的哥哥一样乌黑油亮,是从他异能觉醒且吞噬了那个贼囚之后,他才变成了满头银丝,且从那以后再也黑不回去了,明明外表年纪轻轻,却总要顶着一头白毛,无怪谁见了他都会怕,就连他的亲哥哥,也——
“弟弟……”
那声声温情的呼唤着实太过诱人,让他无法克制住抬起头来看他、回应他的冲动——说来也怪,明明他们兄弟俩的嗓音条件是一模一样的,可他就是觉得哥哥的声音透着一股独一无二的温柔,即便哥哥并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面对生人、外人时也是一般的警惕心十足,总是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但他只要一开口,他就是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那股温柔的味道来。只是,自从万年前重逢后,他向他打出了那绝情的一掌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无法从他的声音里听出那份温柔来了,自那之后他们为数不多的每一次相见,他从他的脸上和声音里,能看到、听到的便只有愤怒、嘲讽和漠然,至于他所渴望的爱和关怀,特别是如同他们儿时那般只对他一人毫无保留的偏爱和柔情,在一粥一饭等小小细节中无处不在的知冷知暖,他,却是再也没有给过他了……
可是,他偏偏又清楚得很,他的哥哥,其实还是温柔的,偏爱、柔情、知冷知暖知疼着热,他也都是有的,只不过,这些东西他已统统给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加起来和他相伴也才不过一年多的人,却已然成了他哥哥放在心尖上的珍宝,任他如何努力,也终是取代不了了。
“弟弟,对不起……”
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脸颊上,轻柔地摩挲着,一如万年之前他们在战场上重逢的那刻,他也是这般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脸,一句句地对他说着弟弟对不起,然而,他们——
“是我不好,弟弟……”
“对不起,对不起,弟弟……”
不争气的他,到底还是把头抬起来了,望向那张曾经无比依赖,后来又变得无比痛恨、无比思念,再后来又变得无比渴盼的脸。那张脸上此刻倒是写满了关切,还有毫不掩饰的内疚与自责,配上他的声声道歉,的确足够有说服力,而他也确实一直抱着他,见他醒了也没有把他放开。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仍是空落落的,因为他比谁都明白他此时的待遇是因何而来——倘若他不是突然发作到差一点便死掉,他的哥哥还会这般担心他么?恐怕他还是会和赵云澜等人一起开心地吃着烧烤,说说笑笑,畅想着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而他会细心地帮赵云澜烤制各种美食,帮他将鱼啊肉啊的剔骨去刺,还会唠唠叨叨的禁止他过多饮酒,免得又闹了胃疼,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知道爱惜么……
一阵剧烈的痛楚噬咬着他的心脏,曾经那个对他的饮食喜好最最放在心上的人,还存在着么?以前无论他想吃什么,只要他说,他就一定去帮他置办,可是,现在——
“你,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过了……”
他运足了气息,勉强凝聚起一点气力,对抗着身体内的无限虚软,吃力地开了口,尽管只说出这么几个字便让他虚汗剧下,更迫不得已地加快了呼吸的频率,而沈巍闻言立刻红了眼眶,仿佛被他的话刺中了心脏,抱着他的手猛然收紧,声音微微颤抖着,低声说道:
“很多事情,是我处理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