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送走马道婆,沁雪回赵姨娘处,在屋前遇到彩云。彩云脸色不怎么好,赵姨娘正赔笑送她出来,沁雪唤了句“姐姐”,便收获了彩云意味深长的一眼。
彩云心系贾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近来听闻他二人起了嫌隙,分崩在即,沁雪心内百转,料定自己服侍贾环,彩云多少不大痛快,未及开口,便听赵姨娘抢先解释道:“这丫头手脚笨得很,服侍不好环儿,正巧我的丫头病了,便借来使唤使唤。”
彩云“嗯”了声,回看一眼空荡荡的屋内,心事重重走了。
沁雪扶赵姨娘回屋,刚关上房门,贾环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总算走了,还真把这儿当老家了。”贾环坐到桌前,一面说,一面提起茶壶,瞥见沁雪,砰一声放下茶壶,“沁雪,倒茶!”
沁雪应声倒茶,赵姨娘坐到另一边,劝道:“彩云再有不好,也是太太手底下调教出来的,满府里像她这样对你掏心窝子的再找不出第二个,你怎么就不知好?”
贾环冷哼,“明知道我跟宝玉不对付,她还与他牵扯不清,好?我呸!不过是一个奴才,这好不要也罢!”
“不知好歹的东西!”赵姨娘气得发抖,“晴雯被撵出去,袭人坐上姨娘的位子就板上钉钉了,这两人都是老太太那儿出来的,可如今一个洋洋得意,一个生死不明,你道是为何?在这府里,太太喜欢谁,看重谁,谁就能鸡犬升天,你难道不明白?彩云比起袭人,只好不差,明儿你去说两句好话,哄她一哄,让太太也像抬袭人那样抬她,收服了彩云,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然而贾环没有赵姨娘的诸多思量,他是正儿八经的主子,纵然比不过宝玉得宠,却仍有几分主子气性在,“我不去,天下哪有主子哄奴才,也不怕笑掉大牙!”
来回劝说,皆不中用,眼看着贾环最终摔门而去,赵姨娘揉着眉心,接下沁雪递的茶,“这个糊涂混账!”
沁雪安慰道:“姨娘用心良苦,三爷将来会明白的。”
“罢了,不指望他。”赵姨娘润了润口,歇了片刻,问,“马道婆那儿怎么样?入园驱邪的事,太太交给她了吗?”
“太太令她着手去办了,查了黄历,就安排在五日后。”
“前几日才闹了一出,听说那园子里死的死,走的走,就这么赶?片刻都没有安宁。”
沁雪道:“薛姑娘才搬了出去,听说是心中存了芥蒂,任太太和二奶奶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再搬回来,许是趁这个机会,真清邪祟也未可知。”
赵姨娘冷笑,“原来她的亲戚出园了,我说呢。”
“不过……”顿了顿,沁雪道,“听马道婆说,太太提及了一个地方,命她着重清查,潇湘馆。”
赵姨娘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何人住所,沁雪提醒道:“林姑娘住的地方。”
沉吟片刻,赵姨娘恍然大悟,“是了,抬姨娘都是小事,你说这老太太和太太替宝玉相看了这么久,可有哪家姑娘够得上她们的眼的?”
林黛玉与贾宝玉一同长大,又都是老太太最为疼爱之人,若说从前因家世,老太太还有顾虑,如今皇恩浩荡,林父官拜巡抚,林黛玉与贾宝玉再般配不过,沁雪虽如此想,却不便直言。
赵姨娘笑了笑,“从前薛家志不在此,便也没人争得过林黛玉,可若是薛宝钗入宫之事有变……”
沁雪心下一惊,“薛姑娘她?”
“与我们无关,”赵姨娘面色忽然一变,语气沉下,“明儿让马道婆再悄悄来我这一趟,有人想替宝玉扫清障碍,老娘偏不让她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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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潇湘馆时,屋里灯还亮着,听得里头传来说话声,卫赋兰便绕至屋后廊檐下,悄悄靠近林黛玉窗外,屋内说话之人正是林黛玉和紫鹃。
灯影如豆,在窗纸上跳跃,这糊窗纸名为软烟罗,远远看去犹如烟雾,此景便好似烟雾中升起一簇朝霞,林黛玉在窗户另一头,身形映照在窗纸上,显得很是单薄。
她怎么就吃不胖呢?卫赋兰正纳闷着,紫鹃的声音传进耳朵。
“姐妹们凑了些,加上姑娘给的,共五两,都送过去了,听说她走时,连一件好衣裳都不许带,我便拣了些使人一并包了去。”
林黛玉叹了口气,“你可见着她最后一面?”
“哪里就最后一面了,不过是暂时送出去就医罢了,等晴雯病好了,让鸳鸯在老祖宗面前提一两句,指不定就回来了。”
太太大张旗鼓整顿怡红院,声势不可谓不大,第一个遭殃的是服侍宝玉多年的晴雯,晴雯还是个大丫头,还是老太太指给宝玉的,这足以说明太太是动了真格。晴雯多半是回不来的,紫鹃心如明镜,在林黛玉面前却不敢据实以告,晴雯那个姑舅哥哥不思进取,一贫如洗,嫂嫂灯姑娘在府内风评蘼乱,二人俱不是好归处,可是知道这些又有何用呢?
没有依靠的女子便如浮萍,紫鹃看向林黛玉,由衷道:“还好咱们姑娘是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