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进到屋内,紫鹃仍不忘追进去嘱咐她:“史姑娘,我这就让人烧水去,你洗浴后再睡。”
史湘云闷闷应了一声,紫鹃又看向地上闲闲路过的狗,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狗道:
“你也是。”
卫赋兰抽出刚迈进狗窝的一条腿,转身去了小隔间。
那里放着一桶水,是每日早上都会为他备下的。
此时水已经凉了,还干净着。
他“噗通”跳了进去。
……
夜间,史湘云和林黛玉说了会话后,两人一起睡下。
卫赋兰静静听了半晌,叙话内容无非是各自幼时趣事,和喜读书物。
待里间再无人声,他隔着屏风朝里面望去一眼,悄悄爬出窝,到门前,撬开一道细小的门缝,挤出来后,又用脑袋把门顶了回去。
这事他做得十分顺畅,外面上夜的丫鬟在深夜里总打盹儿,一次都没发现。
门闭合的声响很轻,可就在卫赋兰撒腿跑出院时,屋里的林黛玉睁眼了。
旁边史湘云呼吸平缓,睡得正沉,一条手臂伸出被窝,搭在林黛玉的身上。
林黛玉微微侧身,捻住那条手臂放回被里,替她掖了掖被子。
屋内昏暗,只床边案上摆了一盏几欲烧尽的烛灯。
就着这微弱的烛光,林黛玉掀开被子一角,轻巧下床。
她拾起烛台,行至外边,见狗窝里空空如也,垂下眼睑,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烛台。
敲过两下,忽见狗窝里有一泛黄的碎纸片。
她握紧烛台,蹲下一看,眼中倏地漫上泪花。
胸腔里又觉酸涩又觉欣然。
那纸片虽旧,上面的字迹却仍清晰可辨:
返
正是三年前小白犬从书册里扣下的那个字。
被折腾坏的书早已入了瓮,狗从书上扣字传意,林黛玉虽深感新奇,却也替书扼腕。
她是惜书之人,便告诫狗,莫再糟蹋前人笔墨,自那以后,小白犬再没做过扣字的事。
林黛玉不自觉地唇角上扬,眼睛里却滑下一滴泪。
也不知这狗脑袋怎么长的。
总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让她防不胜防。
纸片放到这里,便如三年前一样。
告诉她,它会回来。
像个承诺,亦或是约定。
林黛玉沉沉叹了口气,抿唇将纸片放回原处。
不动声色回到里屋,吹灭火烛,去鞋上榻,给自己裹紧了蚕丝被。
而后,安然入梦。
......
更深露重,卫赋兰奔入下人房时,表面一层白毛湿哒哒的。
众人皆睡,鼾声震天。
墨雨带着卫赋兰悄悄来到外边,顺手取了块布帮他擦身。
“今儿去那边居然见到了云大哥,听他说,后日一早卫老爷要带他一块下江南,归期不知,他让我和你说,西边府外,亥时至丑时,离京前他都会等在那里。”
不待卫赋兰动作,他看眼天边,接道:“现在应该还在。”
卫赋兰急急忙忙刚踏出一步,听见墨雨在身后小声询问 :“初一,你发生了什么?”
他倏地停住脚步。
“你还会回来吗?”
墨雨语气微颤,似有些紧张,他甚至不知面前这个是什么,府中都在传此狗与众不同,而他唯一能确定的是:
初一不是原来的初一了,它比初一聪明,命也更硬。
卫赋兰没有发声,更没做出别的反应,他暗自叹了口气,疾速离去。
心里却回道:
会回来。
当然会回来。
荣国府西边外墙的一个角落里,卫赋兰钻出狗洞。
说是狗洞,看上去更像是人为挖的,虽钻不得人,却能经由此洞往外传递些小物件,是他前两年闲逛时发现的。
卫赋兰在原来的基础上将其又刨大了些,并把这个地方告诉给了云招,以备不时之需。
云招又长了个儿,高出卫赋兰好几截,卫赋兰一落地,便被俩温热手掌擎住前蹄举了起来。
“公子!”云招惊呼一声,被卫赋兰瞪去一眼,方悻悻压低声道:“三年不见,你怎么没长啊?”
卫赋兰不搭话。
他没法回答,也懒怠搭理这无关紧要的问候。
云招让墨雨如今日这般口头传话,还是头一回,此举完全暴露了他这狗的异常,铤而走险,想必不会只是为了问他这么一句。
如卫赋兰所料,他只默然片刻,云招便自行转了话儿。
“江南盐贩作乱,老爷奉命南下,查办巡盐御史被害一案,两日后便要启程了。此番老爷让我也去,看来是要趁此机会亲自调查当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