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寂的行宫很是现成儿,就是曾经坐拥弥水镇的唐西王朱烜的王府,在朱烜全府上下八十余口被剥皮杀净之后,这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之富贵居便成了凤寂的享乐休憩之所,改名叫做凤栖宫。行宫正门口立着两只样貌凶狠而丑陋的高大鹫妖,站在两处倒塌的天鳐石像上,虎视眈眈,一瞧见自家大王摇着扇子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回来了,立时躬身垂首,双翅交臂行礼,以羽遮面,口中呼道:“大王万岁!”凤寂扇子虚虚一点,叹道:“你这俩不长眼的傻鸟。还不快向本王身边的这二位磕头行礼。这一位美若神女下凡的,是大衍国的昭公主,而这一位年纪轻轻且气度不俗的,就是我们踏风之盟的盟主白鸦大人了。以后啊,你们的大王也要对这二位言听计从了呢。”二鸟一听,对视了一眼,便要抬头再拜,却忽然被一股怪力压得动弹不能。素江瞥了一眼凤寂,道:“这两只的拜见就免了吧,它俩我是少看一眼是一眼,真不明白你这么骚包一只大凤凰为什么要那么多丑鸟在身边晃悠。”素江没了人神身份拘束,如今说起话来多少受了些白鸦的影响,肆意得很。
凤寂听素江说自己“骚包”反而得意地一挥扇,凑近了素江道:“自然是为了衬托本王的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当然,这也说明本王用才不避、无论样貌皆一视同仁啊。”凤寂与素江此时面贴面靠得极近,素江体内的魔灵力感受到鸟灵王强大的妖气和修为,兴奋起来,这令素江的雪白双颊上泛起了一片绯色,美中透着妖娆,双眼下的红痣仿佛要勾人的魂魄。然而素江自己倒是毫不知晓似的,或者说,毫不介意。
这一幕令白鸦很是烦躁,这丫头从九玄神鼎中出来以后就又换了一副性子,仿佛静湖之下总有不祥暗流。另外,白鸦打量了眼凤寂,鸟灵王把他们领到这里,也就是说雷音不在赤雷军军营之中,反而在鸟灵王凤寂的行宫之中,这让白鸦多少觉得有丝古怪,但又说不上来。“雷音人在何处?还请鸟灵王不要拖拉,先办正事要紧。”白鸦上前一步问道,一手将素江拉至自己身边,轻轻看了素江一眼,示意她乖乖的,不要生枝节。素江自然看懂了白鸦的不快,心中嘲笑他像个老妈子似的担心雷音,但也配合地不再东拉西扯。
“他人就在偏殿。现在这个时辰,大概是在喝酒吧。”凤寂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扇子愉快地敲了敲下巴,转身带路。
白鸦没有料到,再看见好兄弟雷音,对方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近一个月不见,雷音憔悴得很,白鸦都不敢伸手向他肩头一拍,面前这酒气熏天的人,就像是中了呜日蛊毒所剩时日不多的人皮柴火。只见这赤雷少年趴在雕花流云纹玉石茶几上,偏着脸双目半阖,似梦似醉,面色由于喝得太多而苍白,原本黝黑的肤色倒浅了不少。他胡子拉碴、眉心深锁不开。凤寂倒是一副这人本该如此的样子,衣摆一撩便在雷音身边坐下了,亲亲热热又给雷音手中虚握的杯斟了些酒。见雷音的头发散在脑后,凤寂不太满意,向后面侍女招了招手,侍女赶忙上前跪下,也不辩解,熟练地开始给雷音梳发结髻,好像做过无数次似的。
“用不着你们,他们赤雷一族男子不梳发,都退下。”白鸦挥挥手把鸟灵侍女们赶开,伸手点了点雷音肩头,对方纹丝不动。“雷音!雷音你给老子醒一醒!”白鸦一时火气上头,一脚踢翻了桌子,酒菜飞散,却被凤寂挥袖一个兜转,全部四平八稳地都回到了雷音脚边的地上。雷音没了桌子,干脆翻身一仰,就近拉了一位侍女到身边,顺势躺在了那侍女腿上,小侍女吓了一跳,本相隐约出现一只小孔雀炸毛的样子,然后强作镇定,开始像平日那样给雷音揉起头来。
“唉,你们有话好好说啊。朋友间好久不见,第一面何必这么上火。”凤寂笑着看着雷音、白鸦与素江三人的样子道。他鸟灵王凤寂最喜欢摇着扇子看热闹了,尤其是人族的热闹。
素江看雷音那模样,心中隐隐有一阵爽快,她自然还记得当初,雷音在她身中雪舞之毒、陷入封印沉睡之时,与白鸦说的那些混账话。素江心道:呵,叫你瞧不起我?果然报应还是来了吧。但素江到底还是不忍见白鸦那副为兄弟着急忧心之状,开口问凤寂道:“雷音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为何这般颓废?”
凤寂扇子一展,假情假意地叹了口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你们当初派雷音大人来此处寻本王联盟,他身边有位叫做凤闪闪的同族姑娘,你们可也是旧识?”
“闪闪?”素江一愣,向着白鸦道,“对,雷音在此,为何不见闪闪?”
“闪闪姑娘,她可是遭罪啊,好端端一位娇俏可人的女儿家,还与本王同个姓凤,脸上不知为何破了相,还被自己的情郎亲手下了大狱,唉,真真是互相折磨。”凤寂惋惜地摇摇头,但脸上全然是兴奋不已,眼睛在素、白二人身上来回,像是磕了两大缸葵猫草籽一般,等着令人愉快的药效发作。
“什么?闪闪被雷音下狱了?以什么罪名?”白鸦心中一跳,难不成之前闪闪背叛他们、帮助赤雷大长老一同勾结巫祝一族之事还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