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家里吵架?”她的口气活像劝导离家出走小朋友。
“算不上,我是个多余的人,想吵架也没人搭理。”黎兴想起热热闹闹的家庭聚会,想起母亲看向弟弟骄傲的眼神,无趣地笑。
是啊,他们才是阴差阳错得以相聚的一家人,狗血八点档里分分合合happy ending。他?他不过是母亲找回真爱前的试验品、拖油瓶,感天动地爱情故事中的反派角色。
她和父亲的结合是个错误,好不容易和真爱破镜重圆,喜得麟儿,不需要一个肖似前夫的儿子时时添堵。无论怎么做,怎么证明自己是个优秀的儿子,她也永远看不到。
也是,一块污点再怎么勾描,也还是污点啊。
“那你比我强。我那时年轻气盛,和家里大吵一架,闹得很难看。”朱槿像聊起什么有趣的事,语调中甚至有点快活。
“你?”黎兴没想到她会主动自揭伤疤。
但朱槿说的并不是原主,而是自己,又或者这两者并没有太大区别。
她想起自己忍无可忍的爆发,时过境迁,当初的怨愤不解早已烟消云散。彼时她赚下靓宅美服,生活体面舒适。那两个欢天喜地新家庭又迎来新一轮鸡飞狗跳,他们骂她没心肝,只会作壁上观。
她笑说当初不是你们拿我当黑锅,婚姻出问题从不反省,全部推在我头上?他们讷讷,啃不动她这块硬骨头,只好重新投入互相撕咬的恶战。
人长大后会明白很多事,比如缘分有深浅,比如努力与被爱殊无关联,比如……学会放下。
所以他们忙着偏爱,忙着怨恨,忙着攻讦,而她轻舟已过万重山。
“都过去了。”朱槿笑笑,对上黎兴复杂的眼神,“你很好,真的。他们只是不爱你罢了。”
黎兴心里那点模糊的隐痛被她生生挖出来,曝露在月光下。直面她血淋淋的坦诚,他突兀地生出一种近乎残忍的亲近。
黎兴虚弱地笑了:“你就是这么开导人的?”
“真话总是难听些。当然我也可以说,你的父母非常爱你。你自己信吗?”朱槿淡淡地说。
他默不作声,许久,苦笑着摇头,声音发涩,“我明白。只不过看你这么洒脱,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怎么会?我也曾有很糟糕的时候,纯粹是九九八十一难都过了,百毒不侵。”
“那确实,你都敢对金刚罗汉下手。”黎兴还是没忍住嘴欠。
金刚罗汉是局里私下给宋柏起的外号,朱槿自然也知道。
她没生气,反而有些奇怪地看了黎兴一眼:“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要是不喜欢点什么的话,总会寂寞的。”
黎兴指尖微微一动,抬头看她。那张皎白的脸仿佛梨花一朵,映在平滑如镜的波心。眉眼谧然垂下,令人想起北魏佛像。
他的心突兀地安宁下来,静静看着她爬起来,随意草率地拍过裙摆。
毛衣下,水雾般的绿纱裙粘了草屑,映着月光纷纷扬扬飘到他手背上,如一群午夜的萤。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朱槿说。
如果是平时,不用她说,黎兴也会嬉皮笑脸地挤上车。可今晚他一反常态地拒绝了:“我打车就行,你开车注意安全。”
“那好吧,你也是。”朱槿没多问,从车窗里招了招手,车子绕过路口不见了。
黎兴等她的尾灯远到看不见了,才深深地从肺里吐出一口气。
……
接下来一周,朱槿的腿都快跑细了一圈。网点的装修、客服培训、快递包裹……她事事亲历亲为。谢天谢地,华国服装厂效率惊人,日夜开工赶出了第一批货品,只等着她这边万事俱备。
从朱槿在网上宣布要推出个人网店开始,争议就没停过。有人说她这是外行瞎掺合的,有人说她欲壑难填想钱想疯了的,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东西出来再说。
然而一切争议在朱槿的宣传图放出来后都被平息,无他,实在是太美了。
那条大轴出场的裙子是梦幻与绮丽的结合体,对女性的杀伤力绝对是压倒性的。加上朱槿和范曼语的模特图实在堪比时尚大片,一时间嗷嗷叫着要买的人数不胜数。网店的关注和收藏在短短几天破了十万大关。
审美无法质疑,议论又来到了质量这边。
网上衣服不如实体店的概念根深蒂固,让很多追求质量的人望而却步。对此,朱槿也懒得去纠正什么。网点的最大优势是性价比高,换言之,以较低的价格达到较高的美观和质量。
上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这期间朱槿只打电话找过宋柏一次。新房子的地暖安装出了点问题,朱槿又听不懂其中关窍,唯有向宋柏求助。他倒是二话没说答应下来,在电话里和安装工人探讨得有来有回。
朱槿从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态度的软化,及时用短信抛出橄榄枝:“我马上过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