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的思路凝滞了,他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难道正常说话也要钱,所以她才这么“言简意赅”,又或者这是她标新立异的手段?
商人的潜意识提醒他,面对捉摸不透的对手要格外谨慎,至少不能太早失去主动权。
车窗开着,冷冽的风灌进来,裴衔玉站在车外,干燥且带着些沙尘的风从她身侧刮过,吹得她的轻薄外套泛起一股股波浪般的气流。
别在耳后的碎发飞到额前,她像被发梢或者沙尘蜇到,难受地眯起了眼睛,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崔珩想,看来她确实舍不得自己这条大鱼,也许此刻正在后悔没有循序渐进。如果她聪明一点,未必捞不到比五千万更多。
也许她在后悔下车的动作太决绝,一个电话号码落到已经看低她的人手里,不能发挥太多作用。
崔珩真想一走了之,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敢愚弄他了,尤其是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但冷静下来想想,裴衔玉毕竟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大半夜的在马路上,谁知道会遭遇什么,自己虽然瞧不上她,但是也不至于想她出事。
裴衔玉等得已经有些烦躁了,今天出来急穿得少,夜风吹过来透骨凉。她看不出崔珩有一点接受她提议的意思,却一直坐着发愣。如果他再不走,也许自己要失礼一次先离开了。
“大半夜的,你犯不着和我赌气。”崔珩最后还是决定把她送回去,就当自己倒霉,当一回免费代驾,“上车。”
裴衔玉听出崔珩的意思,不由对他生出一丝好感,进而又对刚才的烦躁有些歉疚。于是她弯弯唇角,更加温和地说,“我没事的,谢谢您的关照。”
这个人心地挺善良,被惹恼了也不失风度,如此品性的人,大概率也不会同意她的交易。“抱歉冒犯到您,就不再耽误您休息了。”
崔珩有点意外她不下自己递出的台阶,虽然现在不论怎样找补,都显得分外做作,但他的愤怒确实减轻了些。
等他到前面的路口掉头回来,裴衔玉应该还没有打到车,在路边孤零零地站着。到时候自己就能教育或者羞辱她一番,然后再发一发善心,受累把她送回去。
想通后崔珩没有再答她的话,一踩油门离开了,他在后视镜里看到她目送的身影。
夜里路况很好,几乎一辆车都没有,等过了红灯,崔珩很快回到刚才停车的地方,却已经没有人影了。
回到宿舍,裴衔玉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最爱熬夜的室友也睡熟了。耳边清浅的呼吸声以往能起到一点助眠的效果,但此时此刻她格外清醒。
今天晚上短短的几小时发生了一连串事故,此刻事件的细节像胶片滑过,在漆黑的夜幕上一一闪现复盘。
遇到易斯睿打乱了本来的计划,如果知道这场荒唐派对的主人是这个不择手段的疯子,她绝不会托大走进宴厅。
报复他无异于蚍蜉撼树。更何况下面的小喽啰狐假虎威时,易斯睿还不认得自己。本来安静地吃完闷亏,就能把损失降到最低,现在却被他盯上了。
裴衔玉郁闷地在黑夜里再次睁开眼,心里暗暗计较,易青堂的管制能让他安静一阵子,必须趁这段时间找到解决方案,转移他的注意力,或者干脆让他对自己失去兴趣。
否则易斯睿一旦能够自由活动,必定会找自己麻烦,因为这种脑袋空空又有钱有势的纨绔子弟最擅长记仇。
这场崔会的规格和风格决定了参与者非富即贵,并且贪欢好色,也许有人愿意为了她一掷千金。
走进崔会厅前Alice似乎在犹豫是否请她帮忙,她对这些场合的危险性相当敏感,但她不知道,想保护的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切顺利,每一个从她手上接过酒杯的人都流露了惊艳的神色,直到易斯睿扯住她的衣领,熟悉的呕吐感击中她的胃部。
当玻璃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自大的神色从那群向她献殷勤的男人们脸上消失。
他们看她的眼神,从可口的美味,变成易斯睿控制下的禁物,今天的计划已经可以宣告失败。
大臂和肩膀传来一片酸麻,裴衔玉翻过身,仰躺在枕头上,再一次郁闷地睁开眼。
天花板上是室友贴的荧光墙纸,一大片星星闪着冷白的光。
崔珩殷勤的、愤怒的、克制的脸浮现在眼前。坐到副驾上时她已经没有理智可言,身侧的男人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五千万,摆脱易斯睿可能的威胁和骚扰,更多在娱乐圈方便行事的资源。
而且,如果这样想不会太过分,他真的很好看,虽然这样的想法冒犯极了。
于是她丧失了周旋的耐心,直接提出条件,然后把人吓跑了。
裴衔玉懊恼地在床上坐起来,将手指插进两鬓的发丝,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可是隐瞒目的对待一个真诚的人,如果真的成功了,会不会是又做了一件坏事呢?
她又轻轻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