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封闭的录音室出来后，尽管身体已经适应了外界微凉的风，情绪还是轻轻的浸在悲伤里。
殷向之任由情绪蔓延，和同事告了别后，选择一个人去街上逛逛。
外面应景的下起了小雨，初春的清凉飘着雨丝，天暗了，像给眼睛蒙上了块蓝色的布。
这座城市的夜景很好看，人多，但街道很宽阔，不会显得拥挤。
殷向之在松散的人潮中渐渐放松，在远处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心跳一下子加了速，脚却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几步。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想被打扰。
但就是很神奇的，突然之间，他心里觉得，今天这个贱他一定要犯。
认出来不难，毕竟前不久才见了面，衣着打扮没有变，离开的时间也不长，在这附近碰上很容易。
殷向之穿过人潮在她身边的空隙里站定，低头看了看她。
上衣是短款的白T，配白长纱裙，白色小巧的运动鞋。细白的胳膊自然的垂在两侧，很白净，像不染尘世的小女孩。
然而红底白字的鸭舌帽让她在人群里不至于因为温柔埋没，略显突兀的出现在他的眼睛里，底下是故意掩着看不到的脸。
帽子口罩一应俱全，完全看不到。
只能隐约感觉，她长得应该漂亮而不张扬。
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依据，其实他看到过那双她不经意露出的眼睛。
小姑娘的眼睛一小半掩在帽檐阴影下，一小半被口罩遮了一些，让人看不清形状，却记住了清透的灵性。
殷向之凭直觉猜，总觉得像杏仁眼，再一次见到她时，小狐狸一样的感觉又让他有些怀疑，这双眼睛太灵动了。
记忆模糊了那双眼睛的样子。
他庆幸他看见了，又懊悔没能看清。
殷向之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不是走出工作室，看着暗蓝色的天空的那种空虚感。
更像是胀满期待的气球没有被那一双手牵走，有些焉巴的空落落。
带着稍瞬即逝的熟悉感。
“……连项？你也在这？”清脆的女声在身边响起。
殷向之没想到先开口的居然是蔚书浔，反应过来刚才臆想了什么，微凉的晚风突然腾起几丝热意。
“啊……工作完了出来转转哈哈，碰巧看到你在这，想着来打个招呼，没打扰到你吧？”
殷向之悄悄压着他不受控制的憨笑。
蔚书浔对殷向之的方向看了看，被帽檐挡住的视线看不到殷向之的脸，她欲言又止了一下，才说“沈呈域的感觉出来了吧？”
殷向之愣了一下，才想起，当初这本书要安排出广播剧的时候，因为作品精良人气很高，大家对广播剧要求也高。
沈呈域这个角色，他原本是拿不到的。
他那个时候，没有敢把重心放在沈呈域身上，即使沈呈域和他确实像，像到他在录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将角色和另一段时空的自己重合。
但他依旧觉得这么细致的角色应该交由前辈更专业的配音演员来处理，才能体现感情细腻的变化，才能真正演绎好那告别的感情。
是因为她，他才能拿到这个角色。
殷向之收起了笑意。
“找到了些，谢谢您。”
蔚书浔笑了笑“挺不错的，再接再厉。”
真的很像了，和记忆中的感觉严丝合缝。
调整的都是想象中，她希望他有的样子。
“嗯，好，我会继续努力的。”殷向之也笑了。
“那……我约了朋友吃饭，先走了？”蔚书浔向边上靠了靠。
殷向之看她脚底抹油要逃跑的样子，初入社会的人透着少年风里的直白，像那双眼睛里的一色清澈，“好。”
尾音上扬，装满了欢愉，也许是一不小心离得太近，又或许是来往的人和分别仓促的脚步带起了风，蔚书浔闻到了一点他身上清凉的味道。
和声音一样，让人留恋。
不止一次想停留在一个瞬间，蔚书浔的头压的有些低，轻轻嗅着空气里的味道，默默想着。
在晚风稍起，晨露刚凝，轻微的惬意在四周蔓延，舒服的香味淡淡的萦绕在空气里的很多时候，把时间拉宽，留出一块空白。
“诶，是不是小薄老师啊，”不远处配导的声音传来，殷向之回头去看，他正笑着走过来“你小子也在这逛呢，诶，有些看不清，是她吗？刚还在这呢。”
殷向之看着导演走近，再回头一看，人潮中几步开外的蔚书浔早就不见了，像一滴水融入了墨里，没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