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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陆姚在余长溯的领路下前往百田村,一路未有闲话。

一番打听后,两人在个不起眼的木板房里找到了头批染瘟的人里唯一还活着的那个,名叫关高禾,身上脸上缠满的白布条如同在血水中浸泡过。

地面掉满指甲盖大小的带血鱼鳞,板窗外钻入的光线照在满地鱼鳞上,折出青一片红一片的美丽光泽。

关高禾倚在铺了张粗布的稻草堆上,因疼痛不断扭曲身体,口鼻中呼出的呻.吟时高时低,高时撕心裂肺,低时剩几声闷哼,见有人推门进入,朝他们伸长一臂抓了抓空气,喉间发出呜呜嗯嗯声。

身下血迹干涸的粗布每被他蹭出一块新的血渍,屋内刺鼻的腥臭味就浓烈几分。

陆姚脑内轰然炸开,呆立在门口,一时连上前的勇气都提不起。

虽然早知道患青鳞之疫的人大都死状惨烈,但究竟是怎样的非人模样,直到此刻她才有了清晰的认知。

此人已是濒死。

她走近些,关高禾疯魔般爬到草堆边缘,边伸手想要抓住她,边凄切直叫,她本能地退怯半步,又顶着发麻的头皮前进两步,终于听清一句:“杀了我……”

在他一只手即将抓住她的脚踝时,余长溯上前按着手腕将他翻回草堆上,偏头道:“你问。”

陆姚回过神,在关高禾身侧蹲下:“知不知道白泉在哪?”

他闻声更激烈地挣扎起来,用死鱼般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了她,瞳孔缩成芝麻大小的黑点,激动时混合半透明黏液的鲜血从没能被绷带缠住的缝隙里流出。

余长溯按死了他的肩膀。

陆姚目光紧随着关高禾疮痍又狰狞的面孔没有避开:“为何激动?你去过?”

他倒在草堆上双唇紧闭,拼命摇头否认。

陆姚又道:“你的兄长,关无晦,昨日夜里死的,死前不断重复念着‘对不起’,‘我该死’……”

关高禾听着听着,再次情绪失控地挣扎,眼角流下血泪,咬牙切齿地吐出几声“不知道”。

见这些话能够刺激到他,陆姚不紧不慢地继续说起他哥哥死前重复的关键词。

“我不要了……”

“金子。”

关高禾气急败坏地喷出一口鲜血,却尽数喷在了钳制住他的余长溯身上。

陆姚心一惊,赶忙掏了块手帕出来想替余长溯擦衣,却在见到他一脸的淡漠时迟疑地停住了。

他的表情哪里是在垂目看一个模样凄惨的濒死之人,麻木得和平日里看风景看闹剧时没有差别。

谈不上喜,却也不掺一丝悲悯。

陆姚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丝丝恐惧,背脊凉飕飕的,整个人愣着,迟迟未动。

直到余长溯察觉到不对劲,转头看向她,第一次紧了紧眉头:“不问了?”

语气仍是温和,半分急切不显。

鲜血洇进衣料里,再擦也无济于事,她动作僵硬地将手帕贴在了他溅到血的脖颈上。

余长溯局促地扑两下眼睛,不作声地腾出只手接过手帕,侧开头去自行擦了起来。

陆姚视线转向关高禾:“你兄长一家三口人住在村头,你则与妻子住在村尾,听路上村民说你们两家平日里很少走动,却是同一日染的疫病……你们背着别人,一起做了什么?”

关高禾停止挣扎,有气无力地躺在草堆上,边哭边哀声:“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命在旦夕之间,浑身无完肤,像个血桶里泡过的血人,却要在死前被人问罪般相待。

陆姚突然有些慌了。

人在面对死亡的威胁和疼痛的折磨时,会撒谎吗?

见关高禾痛苦咬牙,落着泪仍坚持否认的模样,陆姚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疫病的复发,或许真的不是人为造成的,或许真的只是封印的力量渐渐褪去……

她站起身:“人之将死,没有必要扯谎……或许,他是真不知。”

这条线索断了,寻得白泉又将遥遥无期。

“将死之人亦会说谎。”余长溯缓缓放开关高禾,低眸道,“这世间总有东西比死可怕。”

陆姚蹙紧眉头,刚想问是什么,脑海中却蹦出了另一个猜测,遂低头对关高禾道:“我发誓,绝不将你去过白泉的事情说出去,没人会知道此疫因关家人而起。”

关高禾浑白一片的眼睛悠悠转向了她。

她继续道:“只有知道白泉在哪才能解决瘟疫,你在百田村外,难道没有重要的人了吗?”

关高禾闻声忽又哭喊起来,伸手用干枯的手指抓紧余长溯的胳膊:“百寿村……我娘,救救她……”

余长溯平静道:“若能赶在她染疫前寻得白泉,或许有救。”

关高禾闻言快速扭曲身体,急切道:“衣服、衣服。”

陆姚见他一只手在身上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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