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一隅,风吹林响,草木浮翠。
苏涿光长身而立,从容,镇静,好整以暇地朝太子稍一欠身。
在他人看来,苏涿光的态度可谓狂妄。
即便苏家父子有蒙圣恩,面见天子不必行叩首礼,他此番对太子的态度未免显得敷衍了些。但与之有过交集的,皆知他向来如此。
秦朔信步而来,及近苏涿光跟前,他扫了眼周处草野,摇曳荫间,似有马蹄轻踏的动静掠过。
他目光挪至苏涿光面上,笑意不达眼底:“这九暮山林猎盛典,乃先皇在时所设,如今苏少将军不去猎场比试,却于此处骑马,兴致可真不一般。”
这言外之意便是苏涿光不尊先帝,蔑视皇家规训。
苏涿光不温不火:“殿下不也在此?”
秦朔讽笑:“孤只是听闻,苏少将军无意间拾到了孤的宝贝,故前来找苏少将军归还于孤。”
苏涿光哦了一声,“殿下谬听了,臣不曾见过。”
秦朔:“……”
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这般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秦朔面上戾气渐显,“苏少将军,莫要同孤绕圈子才是。”
他沉声直言道:“是不是你带走了时怜?”
原本今日林猎,他便计划了带乔时怜一道入猎场。那林猎比试头筹他向来不在意,宫里何等宝物稀罕玩意他不曾有?他只想借着此机会与乔时怜独处,试图挽回她的心意。
却不想,手下来报,称苏涿光的小厮带着乔时怜出了行宫。
苏涿光面色不改:“乔姑娘有自己的自由,苏某从不强求于人。”
秦朔压制着胸中妒火,寒声切齿:“苏少将军,孤劝你识些好歹。与女子私会,传出去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
当今朝廷尤为看重为官者私德,便是若有官员狎妓,削职问罪是为常事。
苏涿光眼底终是掀起了一丝波澜。他语气平淡,掺了几许冷意:“殿下若真喜欢她,就别拿她的清白冒险。”
“你在用时怜要挟孤?”
秦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那眼中阴狠彰显,态度强横:“时怜是这天底下不二的储妃人选,她迟早是孤的。所以为避免误会,日后你还是离孤的储妃远些为好。”
苏涿光不着痕迹地敛着眉,“不论乔姑娘是否为储妃,乔姑娘只是她自己,不是谁的私有物。”
秦朔听他话中左一个乔姑娘,右一个乔姑娘,不免觉得刺耳难忍。耐性磨灭之下,他顿步上前,森然目光压迫而来,尤为慑人,“你是在违背孤的意愿吗?”
苏涿光淡淡以应:“何不问乔姑娘的意愿?”
秦朔兀自一笑,眼神挑衅:“时怜与孤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孤无需确认她的意愿。”
话落时,忽闻身后的林子传来风来的惊呼:“乔姑娘!”
苏涿光当即转过身,须臾间没了影,唯留草木被风掠动。
一炷香前,乔时怜独坐在马背上,百无聊赖地在林中缓行绕着弯,风来和秋英随在其旁。
“风来,你可否知道一种香…能让人浑身无力?那香味很淡,应是木质香。”乔时怜忆及前世与那夜别院里两次出现的香,不由得问道。
风来沉思半刻,答言:“乔姑娘说的是软骨散吧。那东西是由紫虬木所制,寻常人闻了,会意识模糊,使不上劲。换作习武之人,中了此香只会短暂麻痹感官,出现方向错乱的情况。”
乔时怜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那日护在她身边的侍卫,定也中了软骨散。灯熄瞬间,侍卫下意识往她靠近,却一时走反了方向,才会和她分开。
别院那晚夜雨淋漓,场面一度混乱,兴许那侍卫自己都不曾发现着了道,所以未曾提出。
那位名叫洛七的太子近卫…看来得设法将其拿下,才能解开此事背后的种种。
她想,前世方杳杳害她是为了得到太子,那么如今呢?仅仅因为自己在别院与方杳杳撕破脸皮,方杳杳便痛下杀手?乔时怜觉得这其中并不简单。
她的死,究竟还能带来怎样的利益?
她追溯起前世她不愿面对的过往,她死后,储妃一位空置许久。空置的缘由非为秦朔有心追悔于她,而是各方势力对此挤破了头,让秦朔权衡之时悬而未决。方杳杳的出身,注定够不着储妃的位置,那这最终获利者也非为方杳杳。
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对储妃之位势在必得的势力。而她只因成了所有怀揣此等野心之人的绊脚石,就必须死。
可这势力又会是谁呢?如此费尽心思要除掉她,必是对权力渴求迫切,且其手里有能推上储妃之位的人。
她先是想到近来与她比较亲近的周家。周姝已至适婚的年纪,其本身也有意于太子,别院宴上精心筹备的献舞便可见一斑。但如果想要害她的人是周姝,这九暮山上,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