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护卫皇城安全,乃是皇帝的亲军,如今竟然在没有皇命的情况下私自行动,瞬间便引得天子震怒。
霍旭眼中冒火,额上青筋暴出,“是哪支禁军?”
“回陛下,”报信的羽林卫赶紧下跪,“是府军卫。”
“卢恒!”霍旭咬牙怒道。
戍卫皇城的禁军有羽林卫、金吾卫、府军卫、虎贲卫四支,其中混编入不少前朝投降的内卫。府军卫现任将军和中郎将都是降将,由曾任前朝兵部侍郎的卢恒保举,一直以来看似安分守己,没想到却是狼子野心。
甲胄摩擦声中,卢恒缓步走入,平日里总是圆滑含笑的眼睛微微眯着,对霍旭说:“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霍旭面色阴沉,但还是强压着火气道:“贼人已然被拿下,府军卫可退下了,明日早朝朕自会论功行赏。”
可卢恒却哈哈大笑,撕破脸地说:“臣虽得密报宫中有人行刺,急带府军卫前来救驾,然而刺客已然得手。臣悲痛之余只有遵陛下遗诏立大皇子为新帝,臣腆任监国。”
说完他一挥手,一排禁军举刀上前压了过来。
“卢恒,朕自问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来!”霍旭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怒斥,强横逼人的气势迫得本就心里没底的禁军暂停了脚步。
卢恒面无表情地说:“事到如今追究因果还有何用,陛下还是让老臣好好送你一程吧。”
眼看敌众我寡,一个秀丽的身影上前两步,叹息道:“大皇子的血脉来自前朝末帝,这便是卢相你的心病。心病不除,终难安稳,我说的可对?”
这一番话,可说是震惊了全场,就连卢恒的脸上也维持不住,眼底透出惊慌,呵斥道:“哪里来的贱婢,信口胡说什么!”
莫皎皎并不慌张,反而勾起一抹微笑,目光灼灼地说:“民女是否胡说,卢相心里清楚得很!”
她口齿伶俐,几句话便将缘由说了个清楚明白。自从宸妃口中说出“思竹殿”三字,莫皎皎便一直觉得暗含隐情,追查到了鬼市中前朝冷宫嬷嬷手上的赏梅图。那画中的小女孩手腕处绘有红印,正与宸妃的月牙状胎记相合。经晦明多番查实,思竹殿中的小女孩乃是前朝皇女,因母亲柳贵人孕期获罪,出生起便一直生活在冷宫之中,宗人府并无记载。
柳贵人自幼与卢恒青梅竹马,两家都愿结秦晋之好。但末帝荒淫无度,无意中见其美貌便强迫入宫,根本不顾她已与人定了婚约。卢恒对末帝恨之入骨,暗中给起兵的先帝传递消息,又指挥人私开城门放起义军入皇城,除去给自己谋个前程外,也是为了报夺妻之仇。
宫乱之时,他偷偷将不受宠的二十七公主带出宫替代自己病逝的女儿,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待公主长大,按照朝中惯例参与选妃,幼时冷宫中的经历让她善于察言观色,温婉中带着几分怯弱,反而得了霍旭的怜爱。
待宸妃生下皇子,卢恒心中又是喜,又是愁。虽然之前便已派人将冷宫出去的人追杀干净,但他还是担心哪天会东窗事发。听说宸妃“撞鬼”后,他心中的恐慌更是到达了顶点,生怕她在癫狂中会透露身世的秘密。
卢恒自认为安排周密,在关键时刻截杀了传递消息的张寿,却不知晦明本就是太后手中的暗线,查出来的消息均是一式两份,其中之一同步送入了宫中。
“你倒是有些手段,知道了孤山的计划却按兵不动,想要借此机会将陛下和孤山首领一并杀死永绝后患。”莫皎皎眉目间尽是讽刺,“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纪将军早就有了安排!”
“死到临头,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如今离得最近的东门已被我把控,慈宁宫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就不要再妄想会有人来救你们了!”担忧多年的心病被说破,卢恒反而冷静了下来。筹谋许久,今日他必将得偿所愿,从此大权在握再没有任何事可害怕。
“是么?”纪望舒眼中寒光大盛,其中交杂着蔑视与冷笑,说,“你可仔细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慈宁宫外本被府军卫围得如铁桶一般,此时却由远及近传来行军之声,随即响起兵刃相击和军士的呼喝声音。
有粗壮的吼声传来:“臣吴平前来救驾!”
“吴平?是五军都督府!”卢恒瞬间变色,露出不敢置信的恐慌,“你是何时……”
纪望舒漆黑的眼中射出寒光,厉声道:“逆贼,受死!”
接到莫皎皎的消息后,他当机立断派出杜成前往五军都督府,以玄虎令调动京畿军队入宫救驾。不同于戍守皇城的禁军,这些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兵士。杀声震天中府军卫节节败退,终于被全盘击溃。慈宁宫内经历一番厮杀,卢恒被杀,跟随他的禁军也全部伏诛。
金乌西沉,云层染上了凄绝的艳红,与慈宁宫地面上的血迹仿佛连成了一片。禁军的尸体已经被搬走,十几个内侍正不停用水盆冲洗地面。过了今夜,汉白玉的石阶依旧温润光洁,再看不出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