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仵作的验尸报告来看,被捉拿的刺客确是常年练武之人。虽不算高,但身材魁梧,应该不是本地人。但有一处细节让人生疑,便是他身上长了湿疹,且留有反复发作的疤痕。湿疹一般在潮湿之地易生,比如京都。可半个月前才从北地入京的刺客身上,怎么会有湿疹留下的疤痕呢?
敏锐的直觉告诉纪望舒此人来历有蹊跷。恰好到了约定好要取假过所的时间,他便邀请莫皎皎一起,再赴鬼市。
深夜的鬼市一如往常般喧嚣,但错综复杂的小巷却将那些讨价还价隔绝在了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只跟着莫皎皎走过一次,纪望舒便已将去目的地的路线熟记于心,目不斜视地与莫皎皎并肩而行,惹得她不禁侧目。
察觉到她逡巡在他面上的目光,纪望舒回看过去,声音低沉,“怎么了?”
虽然偷看被人当场发现,但莫皎皎一点也不会觉得脸红,反而眉头一挑,道:“我正在想,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纪~公~子。”
她特意强调了“公子”两个字,让人想起了当初纪望舒假装纨绔的那些日子。而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多了一种与平时不同的韵味,看得纪望舒心头一跳。
“那就得长久在我身边,才好观察。”深邃的目光犹如深井,很容易会让人深陷其中。
莫皎皎眨眨眼睛,赶走了心中陡然而生的奇怪感觉,扭头继续赶路,并没有接话。
她的心里有一点茫然,两个人是因为寻宝的目标才一路同行,长久,会是多久呢?
很快,那个看似破旧的小房子出现在两人眼前。与上次的安静不同,此刻这所房屋给人的感觉像是沉默的山石,一片死寂。
压下心头的不详预感,纪望舒伸手敲门,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他神色一变,抬脚猛然将房门踹开。里面一片漆黑,半点灯火也没有。黑洞洞的门洞仿佛蛰伏在暗夜里的猛兽,随时要将过往的人吞下去。
此时莫皎皎也察觉出不对,她看见纪望舒取出火折子吹着,借着那一点点火光向屋内走去,连忙跟在后面。
屋子里的情景和之前大不相同,纸张、刻刀等物掉落得乱七八糟,桌案、柜子上面有不少刀痕,显然现场经历过激烈的打斗。地上伏着一个人,如石像般一动不动,看衣着身形正是那制造假过所的中年男人。
纪望舒举着火折子靠近观看,地面上有已经凝结的褐色血迹。这个人,已然死去多时了。
用火折子点亮油灯,莫皎皎配合纪望舒将已经僵硬的尸体翻过来,发现其胸口处有一处十字刀伤,应该是连续在心口处捅了两刀。尸体的右手指缝里留有少量血痕,显然是在生前用仅存的力气抓破了对方。
纪望舒看着十字刀伤拧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巡检司!”
“你从何处看出是巡检司的人所为?”莫皎皎一头雾水地问。
“你来看,”纪望舒将油灯移近一些,指着伤口说,“这里看似是两处刀伤,但若仔细辨认便可看出原是一处十字形的伤口,只是后面又在其上小心地用刀伤掩饰。此人根本不是受刀伤而死,而是被弩失击穿心脏而亡。”
“弩?”莫皎皎面露不解,“可他胸口并无洞穿伤啊!”
若是箭矢射入心脏,箭头八成会从背后穿出,而且整支箭也会留在血肉之中。
“你来看这里。”纪望舒示意她看向尸体旁边的博古架,角落里一格的墙壁上正好有个洞,“依我所见,来人应该是先用弩箭射击,却不料被他躲过,射在了墙上。之后两人近身搏斗,凶手最终拔出弩箭刺入了他的胸口。”
“既然人都死了,又何必大费周章依样补了两刀?”莫皎皎仍然未解心头疑惑。
“因为十字箭矢极为少见,一般的镞均为三棱形。据我所知,仅有巡检司手腕上的袖弩配的是此形状的镞。”纪望舒表情凝重,先是一个消失已久的复辟组织,现在又牵扯到负责治安的巡检司。安排刺杀左相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得出刺杀左相的凶手来自北地这个推论,一是源于他使用了北地荒漠门派的暗器,二便是来自制假人提供的信息。可这一切又与凶手身上的疤痕相矛盾。莫非凶手其实一直都在京都之中,北地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自从二探夜市之后,纪望舒变得更为忙碌,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客栈了。莫皎皎虽然每天还是过着逛吃玩乐的生活,心里却不由有些空落落的。
这一天,她哪里都没有去,在客栈的后院里拔了根枯草逗雪奴玩耍。她一边用草尖在小猫的前方左躲右闪,一边思考起最近自己的反常心情。
太奇怪了,不管是西市上热气腾腾的各色小吃,还是铺子里巧夺天工的精美首饰,都让她难以提起兴趣。这在原来可是很少见的事情。
没有身体不舒服,师姐、师叔和其他认识的人也都好好的,为什么她会觉得闷闷的呢?
想了半天,她最终只能归结于是内心在忧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