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撕下几张纸钱,扭头看了眼站在远处山坡上的林遥,地上绿草争先恐后将头冒出地面,她一身蓝衣,仿佛一颗直挺挺的橙子树。
回过头,他将手中纸钱放进快要熄灭的火堆中,道:“爹,林遥……你会怪我吗?我只是想起你教导过我,一事归一事,此事与林遥无干系。”
他烧了一大堆纸钱,低着头冲火苗说话,想起这些年,他都只能在杭州遥祭,心中沉闷,叹息声飘出嘴,道:“我早应该来看你的,只是娘不准我离开杭州,哎,我也不知道为何,你去后,娘就性情大变,哎,我都要不认识她了。”
林遥双手环抱苗刀,看向远方祭祀的花枕雪,那雪白的背影在娇嫩的春草间犹如积雪苍白。看着看着,她眼睛渐渐半阖,浅浅回头看向后背的布包。她实在想不明白父母死因,按照当年说法,父母杀了花端一行人后,夺走花端财产远走高飞,既如此,那他们的尸骨缘何在后山悬崖之下?
若说是父母后来回山庄找自己,遇到想要夺财之人而被杀,可自从绿水山庄覆灭后,她一直待在后山小屋,那悬崖距离虽有些远,但山中寂静,易有回音,她不至于一丁点儿声音也听不到。
况且父母武功高强,若单打独斗,那对方必为顶尖高人。可这次花枕雪身负千万两银子的宝藏,却也未曾引出这般高人,所以杀父母之人必非绝世高人。单打独斗,父母哪儿会这般好杀?因此对方必然人多势众,更加不会寂静无声,这到底是为何呢?
她想起当初风寂星之言,故地悬崖千丈之下,如此看来,风寂星必然知晓什么,哎,这人说话总是这样难懂。
正摇着头叹息,花枕雪挎着空了的竹篮回来,道:“想什么呢?都想出神了?”
“啊?是吗?”林遥随口敷衍着,转身随他往山下走去,犹豫了片刻,故作漫不经心道:“花伯父当年交友极广,不知道有哪些武功高强之人?”
“武功最高的就是萧沛。”花枕雪疑惑看她一眼,好奇她怎么问这个。
林遥抿了抿冰凉的唇,萧沛成名时她尚未出生,死时她才九岁,也不知这萧沛武功到底有多高。她满心疑惑,正想再问点什么,却骤感危机靠近,刹那间便拔刀往左侧树林一劈。
七八颗脸盆粗的大树拦腰折断,枭首门杀手百人涌来。
“原来是你们啊,呵呵,只剩你们了。”林遥古怪一笑,人已率先冲出。这枭首门逼得太紧,她数次险些亡命于对方手中,此次已将他们杀得仅剩百人,必然要斩草除根。
花枕雪一见枭首门人就暴躁,忙丢开竹篮上去帮林遥,待到遍地尸体,只剩那个头领时,两人皆默契选择停手,只是将苗刀架在头领脖子两侧,他逼问道:“到底是谁请你们来杀我的?若不说,地上那些尸体就是你的下场。”
头领双腿皆已重伤跪在地,听到话,冷笑道:“我怎么知道是谁?”话音一落,他伸手抓住林遥苗刀,脖子一扭,锋利刀刃割破咽喉,人已咽气。
“这……”林遥看向倒地头领,只好收刀,道:“罢了,好歹枭首门已经不存在了。”
“对方能花一百万两银子买我们的命,死了一个枭首门,恐怕又会出别的。”花枕雪一面收刀,一面气道。
林遥抱起双手,叹道:“好歹枭首门已经没了,你暂时总是安全的,还是回杭州去吧!”
“不回去。”花枕雪赌气道。
“是因为……你没有按照花夫人的吩咐杀我吗?”林遥似已明白,见他扭过头去,轻叹一声,却道:“你要回花家老宅吗?”
“呃……”花枕雪烦躁抓了抓头,道:“再说吧!对了,你要在长安……我是说,你要一直留在长安,不离开了吗?”
“是。”林遥颔首,想到奚乐说的话,微微一笑,道:“我想先将绿水山庄整理出来,然后再去金陵,接奚乐来,我跟她说好了,她也答应了,愿意来长安。”
“哦。”花枕雪迈步慢走,大约也想明白了林遥话中之意,道:“好吧!”
两人一路无言往小屋走去,路上仿佛陌生行人,踩在春雨过后满是烂泥的路上,瞧着枯树上抽芽的嫩绿,林遥扭头看他,料峭寒冷的春风吹得他青丝飘舞,似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心一般,道:“那个,我有点事儿要耽搁一下,你要回小屋吗?”
“哦,好,那个,那我回去等你。”花枕雪看向前方一个三岔路口。
林遥微笑颔首,道:“好,我……我会尽快回去。”
分别时天已黄昏,渐有暮色,林遥戴上斗笠进了长安城,却一直等到子时的梆子声响,听着打更人高亢嗓音喊着‘子时一刻’时,她犹如孤魂野鬼走在空旷的街道之上,来到本地仵作家前,翻过院墙,找到主屋,轻轻推开窗户翻进去,先是点燃桌上蜡烛,这才点了仵作之妻睡穴让她沉睡,再叫醒仵作。
刘仵作已经四十五岁了,一生中见过的尸体比活人还多,所以他的胆子是非常大的,可当床前站着个头戴斗笠,手拿苗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