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你要去哪儿?”花枕雪担忧道。
“买礼物。”林遥只是笑,却也不说,她之所以告知花枕雪,是不想自己突然失踪引他担心。
晚饭后,林遥拿着绿水山庄世代守护的苗刀出门,一路急奔仿佛腾风,卯时末到达绍兴,勤劳的黎民百姓已然点烛劳动,她穿过稀少人群的街道,见两旁卖早点的商铺里已是忙碌,循着招牌来到卖酒之地,买走一坛地道的绍兴黄酒。
朱颜楼在白天时甚是安静,姑娘们大多还没起,仅有厨子尚在忙碌。
奚乐却在一个时辰前就醒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侧着身面对外头,可眼前只有蚊帐遮挡,她将右手掌悄悄伸进枕头下,仿佛已摸到藏在床板下那个粗糙劣质的梳妆盒。
忽然,窗户传来轻轻扣动的声音,随之是林遥较轻的语气,道:“奚乐?”
她掀开蚊帐坐在床边,看向半开窗户,却并无人影,以为是幻听,好奇道:“是林遥吗?”
“是我。”林遥走到窗口翻进来,满脸汗水泛着浅浅的光,黏住长长青丝,手中托着一个两尺高酒坛,笑道;“绍兴黄酒,绝对正宗。”
奚乐忙穿了鞋子疾步过去,伸手想要抱住酒坛,林遥却已经放在桌上,道:“挺重的,你可能抱不动。”
“你伤如何了?”奚乐担忧扶着她坐下,道:“怎么你身上出了这么多汗?”
“伤已经好全了,不必担心。”林遥指了指桌上酒坛,道:“我昨儿晚饭后去绍兴,买到绍兴黄酒,总算是在中午赶回来了,你快尝尝,可还满意?”
奚乐见她满脸微笑,不敢置信道:“昨儿晚上到现在?你去了绍兴?这……”
见她一脸不敢置信,林遥笑道:“不然你以为我这一身汗水是怎么来的?”
“哎,你就算伤好了,也不该这样啊。”奚乐皱着烟眉忧心,语气却又在嗔怪。
林遥喝了茶,笑道:“我答应要送你的礼物嘛,你看看,可还正宗?”
奚乐掀开泥封,拿过桌上茶杯倒出半杯,琥珀色的黄酒在白瓷杯中荡开一圈圈涟漪,她小小抿了一口,辛辣的味道从舌头滑过咽喉,最终落进肠胃,似烧的她五脏六腑起火。
她想起幼年时与母亲玩乐的记忆,那时的母亲渴望她做一个良家女,故而特意请人教她刺绣纺织,家务理事。
可惜,母亲终究是烟花地卖笑之女,她这个风尘女子的女儿,注定是成不了良家女的。
“是这个味道。”奚乐温柔的声音带着哽咽,红了眼圈儿,将杯中剩下的黄酒慢慢吟入喉,最后将白瓷杯放在红木圆桌上,悲伤的娇花般美丽的脸庞却又染着笑意,道:“多谢你,要知道,外面买的,没有这般正宗的。”
“我也这么想,所以才去了绍兴,就为了酒的正宗呢。”林遥低头饮了口茶,又道:“魏王府那晚真是多谢你,哎,那晚若稍有差池,你便……”
奚乐忙摇头,笑道:“魏王对我还算有些信任,毕竟他请我过府,自会将我来历查询清楚,故而不会怀疑我,你无须内疚。”
“哎。”林遥看出奚乐的安慰,忽觉两人竟皆是身不由己之人,她也看出奚乐神情悲伤,便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好。”奚乐见她跳窗离去,拿过杯子,重新倒了一杯黄酒摆在桌上,哽咽道:“母亲,你最爱的绍兴黄酒,真的是你家乡的味道。”
母亲幼年被卖,对家乡早无印象,后来一次饮了绍兴黄酒,竟勾出孩童记忆,方才确定来自绍兴,只家在何处?姓甚名谁?也统统都忘了,故而这琥珀色的绍兴黄酒,竟成了她仅有的根。
浮萍亦求根。
林遥回到桂花山庄时,见花枕雪正与花农们告别,原来桂花已种完。
见她回来,花枕雪笑道:“林遥,等明年桂花盛开的时候,希望我们已经解决全部麻烦,到时候就来这儿欣赏桂花,哦,对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跑进厨房,没多一会儿,端了个盘子出来,盛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她道:“快吃。”
“好。”林遥接过竹筷夹了个包子进嘴,好奇问道:“才栽种,明天能开吗?”
“能吧?”他似乎也不怎么确定,道:“花农跟我说明天能开,就是开的不多,说要从后年开始才能茂盛。”
“那也挺好的。”林遥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应了一句,幸好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尴尬的气息,她急忙扭头看向门口,就见一个身穿藏青色衣裳的中年男人,左手拿刀,面色严肃,问道:“抱歉,打扰主人家了,在下路经此地,口渴难耐,想向主人家讨口水喝。”
“有,请稍等一下啊。”花枕雪应了声便进厨房,那拿刀男人也走进庭院中,见花枕雪端茶出来,接下后说了谢,这才一口将茶水喝下肚,将空碗递给花枕雪,笑道:“多谢兄弟。”说完看向站在廊上吃包子的林遥,右手突然拔刀,砍向近在咫尺接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