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的夜色渐渐消融了额勒城的万家灯火,白日里人潮涌动的街头空空荡荡。
青黑色的夜幕中悬着一轮弯月,月色如水一般流过额勒城的大街小巷,淌进了沉睡着的千家万户。
寒凉的晚风从远山深处吹来,叩击着窗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燕计酒馆的内室之中,如豆的灯火扑簌簌地亮着,微弱的灯光映出了内室简朴的布置:一副靠窗摆放的桌椅,一个古朴陈旧的衣柜,以及一架简易的床榻。
床榻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褥子,上面一边摆着一个枕头,另一边放着一叠薄被,褥子的正中央坐着一男一女,他们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终于,那个女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雎鸠啊。”
小满略带羞涩地挠挠头:“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害羞什么,这是个好名字啊。雎鸠,我昨天问你叫什么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名字?”安凌略带揶揄地问道。
小满连忙摆手,头皮有些发麻:“这,这不是因为我从陀庄主那里逃跑之后,怕被他们找到我,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曾经让街边的文化人教我写这个名字,可是,可是这名字的笔画实在太多了……”
“哦这样啊。”安凌神色十分和缓:“那是因为你从来没系统地学过识字写字,其实你能把雎鸠这两个字读对已经是超常发挥了,从明天开始你得开始启蒙,四书五经都要快速掌握,这样你就不会把客人点的单记错了……诶对了,你说的街边文化人是谁?”
小满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哦,他们一般眼神都不太好,说的话也神神叨叨的。他们还总是跟我说我有王者气象,将来能一统北蛮,然后说完就找我要钱。”
安凌眼皮一跳:“哦,算命的。”
小满赞许中带着恍然大悟:“对,他们的职业好像是叫这么一个名字。对了安凌,你究竟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安凌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她清了清嗓子,用老僧入定般的语气说:“你把手伸出来。”
“?”小满满头问号:“左手还是右手?”
安凌继续延续着世外高人的语调:“无所谓。”
小满犹豫了一下,一边试探性地伸出了左手,一边审慎地打量着安凌晦明难测的神色。
说时迟那时快,安凌迅速伸出两指啪的一声搭在小满手腕上,就在小满即将嗷的一声叫出来并收回手的时候,突然,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遍了全身——
一股浑厚的带着暖意的气息正通过手腕迅速传遍全身各处穴位,顷刻间,他浑身暖意融融,四肢百骸都沉浸在一股说不出的自在和舒适之中。
小满瞪大了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这是什么?”
安凌收回了手,轻轻一笑:“内力,听说过吗?”
小满的瞳孔继续放大,同时倒吸了一口气:“内力??你有内力??”
“……”安凌一瞬间有些茫然,也许之前她对小满听懂了聂元和陀庄主的话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有内力?”安凌问道。
小满的脑子突然反应了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我傻了。”
紧接着,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惧怕:“所以你要教我这个吗?”
“没错,”安凌笑了笑,开始娓娓道来:“你不是想学二指夹匕首的功夫吗,那看上去是手上功夫,但实际上是靠内力实现的,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真的用两根手指迅速夹住半空中刺过来的匕首。你得有深厚的内力才行。”
“可是安凌,”小满眼里的惧怕之色更浓了一些:“我听说,乱练内功是很危险的,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唔……”安凌一时有些语塞,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古怪:“没错,但我不会让你走火入魔的。”
小满坚定地摇了摇头,从之前安凌促狭的神色来看,她此刻多半是在诓骗自己。二指夹匕首的招式明明看上去就是拳脚功夫,哪里用得着什么内力。
再说了,安凌的内力看着十分古怪,之前看聂元的反应似乎是被冻着了,而现在安凌传来的内力又温暖异常,这里面肯定有鬼。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掌柜娘子先是莫名其妙地招待他洗冷水澡,又莫名其妙地非要留他做跑堂,现在又慷慨地要教自己练内功。她肯定没安好心。
小满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跟你学拳脚功夫就好了,内功就还是算了吧。”
安凌哭笑不得,小满那棱角分明的五官此刻都化作了四个大字:不、识、好、歹。
呼地一声,安凌迅速站起身来,袖子一甩,撂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算了。老胡的肉盾可能也挺好使的。”
说着她已走到了门边,吱哑一声拉开了门,正当她准备砰地一声合上门时,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