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树叶被风刮落,黏腻地贴在玻璃上。文喜关上门,将书包放在座椅里,起身将窗户打开,拿下了那片叶子。
和小区外的落叶一样。
仍旧残留着夏天的嫩绿。
叶子在手掌心里睡着了。文喜没将它掷出窗外,抬起木桌上的厚玻璃,将这片意外闯入的树叶压在了她的世界里。
桌子是刚搬来时,张乐山从市场上淘来的,跟随书桌一起的,是一块分寸不差的玻璃。老一辈的人喜欢将照片、发票等物品压在玻璃下面,醒目又耐脏。因此大家都说要扔掉玻璃的时候,文喜选择了留下。
听着微弱的蝉鸣声,文喜做了两套试卷。
停下笔,才发觉外面已经没了动静。文喜以为是张钦带着文乐和乔译出去,这才起身拿着水杯出去接水。
开门后没走两步,便和陷在沙发里看手机的乔译面面相觑。
文喜表情一时间僵住,笑也不是,说话更不是。乔译看出了文喜的无措,熄灭手机屏幕,自然而然地问道:“作业写完了?”
文喜嗯了一声,又觉得不太礼貌,弱弱补充了一句:“作业早都写完了,现在是额外的。”
话落,文喜就在心里懊恼自己多嘴。
乔译倒没觉得什么,反而轻轻笑了一下,眉眼间是平和的水:“听张钦说你现在才高一,这么努力,以后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文喜呆滞瞬息,最后下意识地回道:“谢谢。”
灶上的水壶吱吱响,壶嘴慢慢冲起蒸腾的水雾。文喜犹豫半晌,出来问乔译:“你要喝水吗。”
乔译颔首,站起身走过来,温声询问:“你要烧水喝?”
“嗯。”
见到壶盖处开始冒烟,文喜伸手关灶台的火。
乔译拦住她:“还没好,再等等。”
文喜看了一眼壶,又悄悄看了一眼乔译,没想到被人抓了个正着。
乔译看她疑惑的眼神没忍住笑,轻声解释道:“盖子那里冒烟只是因为蒸汽太多,水没完全开。等两分钟后关火,再沉淀几十秒,倒出来喝的水就没有壶壁脱落的残渣了。”
文喜点点头。
过了两分钟,文喜去关火,乔译凑近伸手把壶拎起来:“你的杯子。”
文喜连忙拧开盖子,放在案台上。
放好壶,乔译才开口说:“这次没有询问张钦家庭成员是我的问题,原本他让我住这里,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刚才已经在附近订好了旅店,等张钦回来我就会离开,你不用觉得别扭。中午呆了这么久,叨扰了。”
文喜听完他的长篇大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那个,你不用这么客气的……毕竟他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你是他的朋友,住家里也没事,我……你也不用和我说的。”
乔译摇头,喟叹揶揄道:“文喜妹妹,你在学校也这样么?”
“啊?”文喜不解。
“这么好心,不怕我是个坏人?”
乔译话说得直白,文喜尴尬地抱着杯子:“……你看着不像坏人。”
乔译直起身,轻微倚靠在门框上:“人不可貌相哦。”
张钦回来后,乔译就带着行李箱走了。
至于住在哪家旅店,并不是她要考虑的事情。
放假第四天,文喜又去了一趟工厂点货。这次避开了庞春生上岗的时间,落得一身轻松。坐在副驾驶回去时,文喜才发现裙子的侧面染上了黑色的墨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去的。
李叔抱着方向盘,看了一眼天色,埋怨道:“这才晴了几天又要下雨。”
听到这声,文喜才抬眼看了一眼窗外。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将安远裹在世界的某一角。
抬头看便是黑云压城。风在呼号,云层席卷而来的速度更快了。
文喜搬货的速度比以往稍快。
一号去买套卷,书店说目前没货了,周三新货才会到。她也不理解现在的试卷为什么都卖得这么快,只能忙完服装店的生意尽快去。
晚六点,天色已经聚拢了墨色,同深夜一般。
房菲今天没来,文喜检查线路和门窗后锁门。
书店不远,绕两条小道就能看见。新华书店算是安远标志性的书店了,占地面积挺大,图书种类也很多,划分的区域也要找许久。
像密林一般的书架与她擦身而过。
文喜手指搭在柜棱上,一格一格检索需要的试卷。
“找到没。”
“急什么。”
文喜手一顿,觉得这道声音莫名耳熟。
可周遭的环境太过嘈杂,声音很快被冲散。文喜看了一眼标签价格,粗略计算,放回了一套,抱着去收银台结账。
门口急匆匆跑进来几个人,站到室内后,用手拍打着身上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