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的夜晚从不平静,余氏的房中忽明忽暗,周维儒借口丁忧搬庄子上守孝,守你娘的孝!让我抓住你偷腥,见一个打死一个!
“老夫人,得了,还是一对双生哥儿的衣胞。何夫人晾晒好,磨成粉送来。说此物甚难得,珍贵堪比黄金,嘱咐赶紧给大姑娘送去。”隔着银灰色的帐子,刁婆子悄声回话。
“既这样,明儿就送去。不不不,她婆母多疑,问多了恐生事。还是叫她来,我亲自看着她服下去。”
“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你也学的装神弄鬼起来,有话快说。”
刁婆子思前想后,说还是不说呢?夜深了,烛影摇晃。
“嗐,老夫人啊,我慢慢儿说您慢慢儿听。这东西、这东西来路不干净,双生子难得,您又要的急。他们、他们就想了快法儿,他家的把脉先生牟准了人家,尾随着、尾随着,就把人、把人杀了,破腹取婴啊!那家子男人偏要告,偏那小小县官一路追查,如今凶手已捉拿在案,眼见着要查到何家。多少人说情不得,塞银子不收,单要秉公执法。何家慌了,打发人来求咱们撕掳,案子到了刑部,让咱们打个招呼。别再查下去,再查下去,咱们也脱不了干系呀!”
“这个老货,做点子事情这样拖泥带水,留一屁股屎让人收拾,真是,没得让我气!”
余氏咒骂着掀帘子骂人,没了脂粉的老脸,沟壑纵横,同一般妇人无甚区别,此刻更显阴森歹毒。
“查,哪个狗胆包天,敢查到我头上?怕什么,瞧你慌脚鸡似的没出息的样儿。事没多大的事,凶手认了罪,斩立决,人死了到哪查?死人还能开口?无非刑部签押销案,烦的是又要用到我那庶子。哎,玉汝我儿,肚子争些气哟!”
杀人越货,一尸三命,余氏口中不过是一桩官司,一个签押,如同儿戏一带而过。不肖一刻,鼾声起,睡死过去。西北角的房中,莹莹绿光,鬼火丛丛,漆黑斑驳的门扇被铁链锁着,一阵邪风吹过,锁头沉闷的砸着门,‘梆’‘梆’‘梆’,一下一下,仿佛阿鼻地狱里的冤魂,捶打着牢笼,时刻要冲破枷锁!
剔红石榴结子雕花漆匣子,一个淡青色绢皮包袱,嫂子范氏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汪倩蓉已然肚大如箩,积攒的蚕丝洗净晾晒,打算给腹中胎儿缝制一床薄被子。孩子养在秋后,内里裹上一层,外头再包上厚的,贴身。范氏见她不动,往前推推,怂恿她看。
“好命的妹子!好体面的官家太太!有人求,有人请,有人送上门!”
你不拆我拆,说话间打开包袱匣子。只见两封松纹足两的雪花白银,密密匝匝的堆砌整齐。而匣子里装的则是虫草,这东西贵的咂舌。汪倩蓉被唬了一跳,连连推辞:“嫂子快别,我不懂他衙门里的事,也不敢过问,托我没用。有事衙门里说去,咱们娘们千万别弄这些,让他知道休了我也未可知,拿走,快拿走!” 倒不像看见银子,好像那桌上摆的事死人头!
“瞧你。”范氏白了她一眼,抓起银子质问:“这是活人心肝还是玉玺宝印?有甚不敢,为官不收银子的,才是糊涂蛋!”
不敢不敢,汪倩蓉是真不敢。上月戚巧儿也来找过,也是这一出子,又是送礼又是求情。汪倩蓉禁不住磨,才开口问,宋清平就冷了脸,‘不要管’只三个字!可把她吓的不轻,要知道宋清平的好脾气是出名的。从那,她知道此事绝非寻常,再不敢开口。
范氏见劝不动,正要发作,门外脚步声匆匆,宋清平回来了。
这些日子,自打接了剖腹取婴的案子,他满脑子都是孕妇的死状,满脑子都是缉拿凶手,满脑子都是为民除害!惨,太惨,惨绝人寰,惨无人道。‘青天大老爷要为草民做主,找到幕后主使,我妻是新妇,嫁入我家才一年,遭此横祸,三条人命,活活的惨死。还有三个月,我孩子就出生,如今却落得家破人亡,三条命啊,大人定要查出真凶,还我公道!’
每每想起孕妇的丈夫恸哭恳请,宋清平就压不住的愤怒,冷汗淋淋。查,查个水落石出,决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决不能!可阻力重重,先是苟书吏拉倒无人处提点,‘大人莫要再查,扔了死签,平了民愤罢了。大人才来不知其中利害,再查下去惊动京中,不光案子没法了,还得罪人。何家递话给大人,不用大人开口,事成后必有重谢。那是何家呀,大人斟酌。’
宋清平极为厌恶这权力掮客,市侩精明的书吏。还要讨价还价?人命关天难道是做生意?最可恶的是,他们竟然把关系触角伸到妻子这里,如此一来,哪里公正可言!
案子交到刑部,证据确凿,只等上峰发落。谁想,刑部竟批示‘事实清晰,速速销案’,简直是罔顾事实,草菅人命!要查,就要查,还百姓公道!郁闷之时,顶头望见范氏。她可是个辣燥货,必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躲着些吧。
“嫂嫂。”叫了人就要走,范氏偏不许他溜,拦住去路吵嚷起来
“呦,宋大人下公了。大人你跑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