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说咱们做妇人的,侍奉公婆襄助丈夫,可还有错?怎么我一劝他用些心思在学问、功名上,他就恼。不能提不能说,上月我不过说了一嘴,‘你看大哥哥’。他立马酸了脸,指鼻子骂我‘大哥哥两房姨娘,你若贤惠也帮我整治几房’。瞧瞧,我是让他学这个的?就拿这话怄我,成日里心思都在小老婆身上。”
说说气气,茶盅子端起又放下,还是不平:“大哥哥在外头办案,他怎么不比?哪里是我不许,分明是母亲要我劝着他些。我不怕他,从来都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小老婆才哄着他,我却不惯着他,我这么做都是为他好。他不听我就去告诉母亲,母亲哪次不说是他的错!”
颜氏越说越急,一肚子的委屈想找人倾诉,说到后来抹眼掉泪。给冰碗子也不要,瓜果也不看,只是气。
苏锦无奈,拿帕子给她拭泪,柔声劝解:“自来这府上,你最是公正严明的。凡事都向理不向人,对下人奖惩有度。经你打理,咱们府上补了多少漏洞,省了多少开支,是咱们脂粉堆里的元帅。可屋子里不是说理的地方,正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让母亲主持公道,她是长辈,彦坤不能不服。可面上服了,心里怨的却是你!”
是你,是你呀!怪我喽,可我都是好意呀!颜氏有些许困惑,听着苏锦继续说:“你想,他都成家的人,还总被母亲拎着耳朵教训,总拿他同人比,是你你又愿意吗?挣来了理,却失了心,他是枕边人,同你说话还要章节礼法,累不累啊!他娶的是老婆,不是娘不是夫子!亲不过父母,近不过夫妻。平日里见了面多聊些寻常生活,猫狗花儿,什么都行。切莫板着脸‘劝解’‘开导’,他是知礼的人,你让三分,他退一尺,投桃报李,定会知你好。”
颜端仪抽抽搭搭,心有不甘却耐心的听:“我说话不会绕弯子,来时父亲就是这样教导。都顺着他依着他,那是姨娘做派,咱们做正印夫人的,就该时刻警醒他。路走斜了,树长歪了,岂不是咱们做夫人的不尽心?”
嗐!这丫头忒犟,忒刻板,忒固执。
苏锦劝不动,只得转换话题,凑到耳边悄声询问:“我给的方子,可还用着?”
“他都不来,服什么服!”
原来世间种种悲伤,却各有不同。每个院子,每扇窗内,都有各自的心酸。送颜氏离开,苏锦趴在桌上点着不倒翁一下下的转,一次次的停。她劝人通透,可她自己呢?她的一点点私情,少年情谊,他回来还会原谅她吗?
“嘭”盐政大人桌子拍的山响,茶盅子震颤的哗啦啦作响:“什么玩意儿?府库亏空补咱们上了,该拿的人也拿了,该孝敬的也孝敬了。拿了银子赶紧走啊,还不走,查查查,要逼死人吗?”
“哎呀呀,世兄,你这又是急什么。”
谁不急,知州大人嘴上不急,心里头油煎火烤一般。却还风清云淡的开解起来:“年轻人吗,初出茅庐,咱们都是那个年纪过来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一股子冲劲,是好事。可就是,这个事办的太野太冲,不若咱们去探探他的口风,如何?历来稽查,哪个不是喂饱喝足了才走,若还不足兴,咱们私下打点也就过了。他还想拿人,就弄些地下的小县丞冲个数罢了!”
曹大人也是鸭子煮了七十二滚,光是一张嘴。可嘴硬没用骨头确是酥的,周彦邦毕竟是御史钦差,奉旨查案。他做惯了地头蛇,强龙来了也要服个软。罢罢罢,给个台阶便下吧,赶紧送了这瘟神走。
“把老何叫上,给咱们帮个腔。”
庭院森森,绿水悠悠,湖石月洞,九曲回廊,女儿墙上荼蘼满架。一阵风来,粉色蔷薇娇花乱颤,一派江南园林的雅致。何大江来了许久,一脸的谄媚一肚子的鬼。
“大人既来了,不若趁此机会,去我舍下小住几日。比之府上寒酸,比之这里更便宜些。饮食起居,也有个人服侍。我再带您去看看金陵的旧居,一直打发人看守修葺,不敢有误!”
周彦邦今心知肚明,听闻丁、曹二位要来拜访,何大江甫一来他便知是个打圆场的说客,想来这里人尽皆知何家同他们家的关系。
“嗳~~~”摆手婉转:“今儿咱们都是常服,既是常服便只论交情不谈公事。您是长辈,怎敢劳烦,多年的旧居让您费心,父亲嘱咐我这趟来,一并把房屋修正花销结清,没有花了功夫再贴银子的道理。”
周彦邦这太极打的好啊,好个不谈公事,不谈公事他来同他话家常吗?
“客气,客气,大人真是客气。拙荆几次上京,在府上甚有叨扰。这次邀您小住,也是还我们一份人情,内人俱收拾妥当,只等大人莅临!”
烦躁,扯来扯去还是扯老婆舌头。二人皆心知肚明,你不提我不谈,只在门外转悠。何大江脑门子全是汗,这小子不比他父亲,油盐不进,冷着脸不知他想些什么。何曹两个狗官死在路上了吗,让他在这儿扯了这半天闲话。
终于终于,白圆胖的何知州,带着肥短矮的曹盐政,颠颠赶来。进门便作揖,开口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