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西野从顾少锋的表情里看出端倪,淡淡道:“是不是吴敏那边说不方便?”
“不是吴敏的事儿。”
顾少锋叹口气,岔开两条大长腿,大马金刀往几个男学员边儿上一坐,继续对许芳菲道:“我和你郑队本来想着,要是铺位能换,就把你弄去和指挥大队的五个女学员住,也和吴队说好。结果,我们过去一看,和那五个姑娘住同一个隔间的人,压根不是咱学校的。那个同志不太愿换位置,我们也不好勉强。”
许芳菲连连道:“不能换就算,这儿挺好。”
顾少锋劝慰:“也就三十几个钟头。你克服一下。”
许芳菲笑:“顾队放心,我没问题。”
顾少锋点点头,忽然想什么,转身瞪着眼睛交代几个男学员:“有女同学呢,你们几个注点儿,睡觉把鞋和衣服给我穿好,谁敢脱鞋脱袜子我收拾谁。”
男孩们轰轰炸炸笑来,接话道:“放心吧顾队,我们道要脸。”
顾少锋又和郑西野打个招呼,之后便转身走。
*
绿皮火车轰隆隆前,车窗的景从城市站台,到乡野农田,从葱翠山林,到幽静山谷,老实车头冒着浓烟,铁路两旁的万象世界一一后掠去。
夕阳从西边的平线坠落,夜幕低垂,弦月爬上穹顶。
男孩们天睡眠好,管你是在学校还是列车上,沾床就能呼呼大睡。夜深人静时分,张子傲几人经水沉,狭小的车厢隔间内鼾声四。
耳畔轰隆隆的列车行声,混合着男孩们哼哼的鼾声,此彼伏。许芳菲在下铺的床上躺会儿,毫睡,索性小心翼翼穿鞋身,压着步子离开隔间。
夜间,为保证大部分旅客的睡眠,列车上大部分的照明灯经熄灭,唯余长长的过道区域,每隔几米还留有一盏小夜灯。
许芳菲来到9号车厢的尽头。
这里是与10号车厢连接处的惯性通道,空间宽敞,铁皮面随列车行驶而轻微晃。
许芳菲靠窗站着,视野中,远处的山脉轮廓连绵伏,像极一幅色彩暗沉的水墨画。
突的,一个声音突兀响:“怎么还不休息?’
许芳菲微惊,回过头,看见郑西野不何时经走到她身后。他穿着简单的军绿色短袖体能服,长裤军靴,站姿随,整个人有种平日军装笔挺时不具备的美感。
有点颓懒,有点散漫,是种带着蔫坏的俊。
许芳菲紧张来,愧疚问:“教导员,是我床的静把你吵醒吗?”
郑西野摇头。
她这才放下心。想他刚才的问句,回答:“我睡不着。可能环境比较陌,身体没适应过来。”
郑西野盯着她,眉峰微挑,懒洋洋问:“是那群小子打鼾的声音太大,吵得你睡不着吧?”
闻言,许芳菲脸登时红个透,尴尬得不如何作答。
郑西野看她这模样,答案经然于心。他奈勾勾嘴角,道:“军营里就是这样,一帮子老爷们儿,糙得很。本来我们打算提前把你的铺位跟其它女兵放一,结果订票的时候出点,不好思。”
许芳菲急忙说:“这有什么不好思的。出来拉练,一个队的人本来就应该同吃同住。”
郑西野高大身躯慵懒靠着车壁,目光沉静,落在姑娘的脸上。他说:“那我陪你说说话?”
“好呀。”
许芳菲开心扬嘴角。静默会儿,她遥望远处的山脉,想想,忽然说:“奇怪。我仔细回忆一下,以前在家里,公也经常打呼。不过很奇怪,听着公打呼,我不觉得吵,反而可以睡得更好。”
说到这里,许芳菲顿下,脑袋埋下去,音量也跟着落低几分:“其实,我真的挺想妈妈和公的。”
郑西野注视着她,说:“这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
许芳菲回答:“嗯。”
郑西野淡淡道:“那你想家很正常。等时间长,就会好一些。”
许芳菲抬眸看不远处的男人,忽好奇:“教导员,你是云城本人吗?”
郑西野:“是。”
许芳菲闻声,看他的目光平添几丝艳羡,讷讷道:“那你平时应该可以经常回家。真好。”
然而,对于她的猜测,郑西野却给予否认。他说:“我很少回家。”
许芳菲狐疑歪歪脑袋:“为什么?”
郑西野说话的语气平静:“一是因为我以前在狼牙,工作太忙。二是因为我回家也一个人,跟在宿舍住着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