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各路亲朋好友为郑父遍寻名医,始终没有好结果。
前段时间,宋父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听说,们高中班上的班长从美国华盛顿归国,被夏城神专科医院给高薪聘了过去。宋父知道这人少年时便赴美留学,神内科领域颇有建树,左托人右托人,和那位同学取得了联系,想把郑卫国送过去,再碰碰运气。
和主治医生交流完,郑西野去一楼办了转院手续。
之后,两人来到四层神科,418单人病房。
空气里弥漫消毒液的气味,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病床,一切都洁净而单调。木质床头柜上,一只小巧的瓷器摆件是整个空间里唯一的生机。
那是一只白色的鸽子,振翅欲飞,栩栩如生,仿佛正蓝天白云间翱翔。
柜子旁的病床上躺一个人,一个五来岁的男人。
的鬓角已起了霜,长时间卧床令的肤色透病态的苍白,但从那憔悴的眼角眉梢,人们依然能轻易推测,年轻时的俊秀英伟。
男人闭眼,一动不动,像是睡了,又像是已死去。唯有电监护仪上波动的曲线昭示,的灵魂尚存于人世。
和过去的许次一样,郑西野走进病房,拖了把椅子,弯腰坐下,静静听护工王姨简述最近的情况。
“还是样子。”
王姨给吊瓶架换上新的营养液,摇头叹气,用夹家乡言的普通话道:“一直这么睡起。叫呢,没得反应,和讲话聊天呢,也没得反应。听医生讲,的大脑应该是有知觉的。好怜的,听得见看得见,但是动不了也说发不声音,不知道是哪样的滋味,没法想象。”
郑西野脸色平静,没有接这番话。
一起来的宋瑜伸手,轻轻拍了下王姨的肩,说道:“王姨,这年一直你把郑叔叔照顾得很好。辛苦你了。”
王姨是个勤快人,眼儿又实,是医院里口碑最好的护工。她笑起来,玩笑说:“这都是我的工作嘛,你们又不是没给钱。”
这时,郑西野站起身,将先准备好的红包塞进王姨手里,说:“王姨,一点小意。”
王姨大为震惊,慌慌忙忙推拒:“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要不得要不得。”
郑西野:“我平时工作忙,一年到头也照顾不了我爸天。亏你。收下吧。”
王姨推辞不了,只好把红包收下。她不好意思极了,说:“你们当兵的嘛,肯定忙。我们都非常理解……哦对了,你们要转院,那什么时候走?”
宋瑜答:“今天办好了转院手续,明天早上走。”
“哦,好。”王姨说,“我这就帮你们把东西收拾了。”
宋瑜笑:“麻烦你了。”
王姨从柜子里拖一个行李箱,手脚麻利收拾起来。她整理完病人的换洗衣物和其它杂物,接便直起身,准备去拿摆床头柜上的白鸽瓷雕。
郑西野先一步将白鸽拿起来。
王姨面露疑惑。
郑西野朝她很淡笑了下,说:“这是我妈的东西,我收就行。”
“哦,这是你妈妈的东西?”王姨惊讶睁大眼,兴冲冲说:“之前你爸的妹妹,应该是你小姑,来看过你爸次。听她讲,你妈妈好厉害的,是开战斗机的女飞行员咧!不过这么年,从来没见你妈妈到医院来过,她是不是比你还忙啊……”
一旁的宋瑜听见这话,瞬间变了脸色。她用力咳嗽声打断王姨的话,过去把王姨拖到一边。
王姨看不对劲,狐疑压嗓子问:“怎么了小宋,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宋瑜皱眉正要说什么。
郑西野已开口。平静陈述:“我妈已不了。”
宋瑜微怔。
王姨自知说错了话,后悔至极,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
郑西野垂眸,看向手里的白鸽瓷雕,淡淡续道:“二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坠机。”
二年前,四岁的郑西野永远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母亲。
那个狼牙大队最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那个代号“白鸽”的空军女中校,至此,永远留了她挚爱的,共和国的蓝天白云间。
*
从医院来,晴空万里,对面刚开业的商场门口飘两只巨大的红色气球人偶,随风魔性摇摆。
宋瑜站医院门前的空上,等待片刻,一辆黑色越野车徐徐从停车场驶。
停她面前。
宋瑜抬手敲车窗,哐哐两下。漆黑的玻璃缓慢降下,露一张冷峻淡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