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是世子,身边耳目众多,在这里长待容易落人口舌,送完玉环就回去了,留下洪晴一个人发呆。
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一切像电影一样清晰而真实的回放在脑海,玉环碰撞的每个声音,跟嬴政一起走过的每个重要节点,都串联在一起。她终于明白了天地的选择,那孩子是注定的帝王,而她只是世界选中辅佐少年君主的,某个被需要但并不重要的人。
尽管他对这世界的恩宠毫不知情。
洪晴原本以为自己会生气,一路下来吃了这么多苦,以为和臭小子是同甘共苦,没想到却是误入了他注定要走的成长之路。可那玉环放在沉木的桌子上,夜色沁进来,烛火摇曳,一种介于冷暖之间的光辉落在玉环上,像是天地间看着她的一只眼睛。
“你是如何选中的我呢。”
她轻声问,尽管知道不会有人回答。
“你觉得我能走到哪儿,为什么是九年,又或者你还选中了别的谁呢。”
一阵冷风吹进来,像是责备她的质问。
“偏心做了这样的事,还不许人问。”
洪晴有些嗔怪的对着夜色,轻轻拿起玉环,串在了自己的腰带上。恍然间她意识到自己也变了,从置身事外想努力活到26岁回现代生活的旁观者,变成陷进战国这时代的洪流之中的剧中人。
倒也不觉得害怕,只是新奇。
升平世使人心安,活的也就自在一些。
据乱世生死难测,生命的可能性也就更多。
她以为自己是个柔和中庸的人,只想在学术上追求一些小小的成就,享受细小的幸福的和安定。可眼下的境地像伊甸园的蛇引出了心底被长期压抑的情绪,那疯狂生长的野心,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
为什么不试试,天下谋士万千,已经预知了最后的赢家,即使不能留下名字,那些磅礴的故事里,为什么不能有她的筹谋和调度。
这架马车的缰绳已经握在手中了,总不能拱手让人。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些急的步子,已经是夜里,宫中多有宵禁,洪晴一下子警惕起来。随手掏出嬴政送的银签往床头的木质雕花上一扎,没进去一指,直接带着木头掰下来,用方巾绑好,就是一把简易的锥子。
“咚咚咚”来人直接敲起门来。
“姐姐!姐姐!醒一醒!”
是桃禾的声音,她把锥子藏在后腰,假装半梦半醒的回了一声,慢悠悠的走上前开门。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这路上巡逻的卫兵呢?”她一开门小姑娘就自顾自的钻了进来,桃禾穿的单薄,带了一身寒意,脸都冻的雪白。
“我有先王亲赐的令牌。”她举起腰上的令牌,有些骄傲的说着。洪晴装出一脸惊讶的伸手想摸,另一只手却偷偷把嬴政送来的玉环从领口塞进了里衣。桃禾是受邀参加宫宴的孩子,大概已经见过了嬴政这对玉环,被发现了未免解释不请。
“那你行事自然是自由的,只是怎么这时候跑过来,入秋了天凉的很。”毕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着凉怕是会生病,洪晴扯了毯子给她裹上,又倒了一杯水,点了炉子温水,也可以暖手。
“还不是因为我爹!讨厌的很!”桃禾气鼓鼓的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坐在洪晴床边开始痛斥彻候的恶行。她是自愿进宫来的,当初那位侯爷就拦过几次,终究因为宠爱女儿选择了接受。但宫宴一结束,那侯爷突然变了卦,以想念女儿为由向秦王请罪,要桃禾回家嫁人。
“我是借收拾东西的由头才能托这两天,好姐姐,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我不能走!”
“你父亲都同大王定下来了……”洪晴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刚想拒绝,见小姑娘鼓着一张包子脸眼眶的红了,瞬间换掉了后半句。
“也太不尊重你了一些。”
她随口说着逗趣的话陪桃禾责怪斥候,又分享了一些嬴政过去的趣事,将小姑娘逗得逐渐有了笑容。可眼神却一直盯着那桃禾腰间的牌子,在王宫里可以畅行无阻的先王令牌,代表着王室对于彻候的倚重和尊敬。
可是彻候如今的行为显然是选择了站队,还站在与嬴政对立的那一面。
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谁在针对嬴政,他们的原因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她对秦王室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只能装作无意的拉着桃禾聊宫中的趣事,努力收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