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细究,她的话并无纰漏,但如今在他耳中,一点两点的含混不清都会惹他生疑。
霜露不喜欢海棠花,秋姑娘却喜欢在亭旁与他观花闲聊。霜露记得新秋大典有剑舞,秋姑娘却未必记得。荆易留虽未参加,但他知道正是那次大典,秋姑娘答应了要与裴知潮在一起,两人正是浓情蜜意,怎会顾上其他呢。
是不是太多心了,他低下头来缓缓吐气,霜露姑娘与秋姑娘明明就是两个人,他是否该放下对她的猜疑?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是否该放下对秋令闻的执念。
不是要证明什么,他再一次对自己说,只是想救她。裴公子不在了,他更应该尽力去救她,等她出了九十九牢他便走开。
荆易留坐在暗处,攥紧了自己的一方衣袖。
忽地,离他们所在不远的甬道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平常人或许注意不到,但对练功之人来说,这动静大得仿佛已在耳边。
他嗅到一丝不对劲,立马起身上前,不想霜露比他动作还快,早已三两步踏出闪身到了牢门边。
她有如此耳力?荆易留十分诧异,要不就是天赋异禀,要不,非练功多年之人难有这般灵敏耳力。他终于想到了此前一直遗漏的一些东西,那便是霜露低微内力与她娴熟身法的不符。她抛掷暗器的手法、身姿,还有非同寻常的敏锐并不像是一个习武新手该有的,除非她曾经是个内力深厚的高手,突生变故才废去了部分武功。
越想越觉得不简单,他暂且按住了这些念头,眼下,还有更棘手的事要应对。
紧接着,火光与黑暗的交界处走出一个人来,荆易留与霜露虽不认得他,却认得出他手中的森森利刃是来杀人的,是裴家雇人想将他们屈打成招、就地正法。
两人都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但见那人随手打开牢门步入其中,二话不说已提刀砍来了。
“小心。”荆易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霜露想往侧方闪躲,移步中却察觉到她与他判断一致,身体早已往那边去了。
“荆公子,”她蹙眉时眼神依旧笃定,能给人一股心安的力量,“你有嫌疑在身,轻易不要动手,由我来对付他。”
“不可。”他急声阻止,一边又带她躲过了直直砍落的刀锋。刀利刀快,刀光凛冽,腾腾杀意所至,鬼神莫敢直视。
两人齐进齐退,躲得仍十分辛苦。荆易留与她对视了一眼,她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冒犯了,霜露姑娘。”他垂眸,揽过她腰际使力一带,她便可借劲旋身而出、飞掷暗器,他则滑步欺身,扫腿攻他下路。霜露弯腰闪过横刀,那人却步步紧逼,左右劈砍,她不得不将重心一放再放,身如潜蛟般穿行于刀气之间。刀刃下压,她猛地伏低脱出,又腾身而起,左手自下而上欲以掌根击其下颌。可惜那人刀一追来,她未得逞,随即一个翻身,五指成爪袭人脸面,真被她抓破了一处皮肉。
荆易留一面与她合力对付,一面留心观察着她的功法路数。然而霜露始终以暗器投掷为主,偶有突袭出击,也是一套陌生的爪功居多,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招式熟悉。
失望之余,他握掌成拳,并指为刃,不时从对方盲区穿出,破其弱处。荆易留虽没了他的宝剑,却仍有心中百般功夫可化为利器,手上可以拳击打,以掌拍削,以指拈点,腿下亦有柔有刚,可攻可守。
荆易留一个侧身,伸手拉过霜露臂膀,两人脚步轻点,迅速后退。“姑娘可会幽冥步?”他悄声问她。
幽冥步也是秋令闻所创,有三层境界。一人施展既可灵活腾挪,又可用凌厉腿法制敌。若是两人,则一幽一冥,一人施力在下,另一人借力在上,可两相配合,使出勾腿弹腿、扫踹蹬踢。第三层仍需协作,但要两人皆从暗处袭敌,步法控制妙到颠毫,这便太难了。如今会使幽冥步之人,境界顶峰仍在第二层。
霜露眼中有一瞬的迟疑,还是马上点了头。荆易留会意,立即改退为进,双手扶她腾空,直扫那人头部。她一落地,他便摆腿横踢,二人轮番出招,攻得那人格挡不及,刀法已然错乱。
尽管此前从未演练,两人却出奇地有默契。霜露不断飞身而起,越到后面,荆易留惊讶地发觉她的身姿变得越发轻盈,气息吞吐间似乎有功力大增的迹象,这是怎么回事?他还来不及细察,便见霜露猛一蹬腿后旋身落地,随即右腿颤颤差点跪倒。他连忙上前扶了一把,一边闪身在前直面那杀手,一边将她拉到身后稳稳搀住了。
“抱歉,我有一点腿疾。”她低低解释着,声音从背后传到荆易留的耳中。
“是我抱歉,霜露姑娘。”他侧过脸说道。
两人已有些脱力了,好在那人也只是强弩之末,勉强让他们负了些皮外伤。又一番交手间,牢外甬道中传来了密密而急切的脚步声。
“住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大喊,打手势命人上前,“抓住那贼人。”
他指的是持刀那人,而非荆易留。杀手一见不妙,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