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这里的一套规矩,一座牢一炷香,撑完便过,无论死伤,摇铃即止,休养十天之后,马上去往下一座。规矩如此,却从未有一位牢主会在香灭铃响前收起折磨的心思,放她喘息片刻,也从未有一位牢主会因她伤病未愈便大发慈悲,手下留情。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却只能将养十天,并要一日日眼见着自己的身体败坏下去,死在这肮脏污秽之地。何为解法,何为出路?
她还有许多事要做,要为父母洗刷冤屈,要水落石出后去遍历天下,怎能轻易地化作九十九牢的白骨?强烈的不甘心撞击着她的胸骨,要她振作。
思虑万千,和痛意久久缠斗后,她还是沉入了梦乡。
十日眨眼而过。
侍卫直到入夜才来,替她蒙上双眼,带她离开、
秋令闻还未大好,身上隐隐作痛,脚步也十分虚浮。更要命的是,二十九牢牢主那日用针打她命门,之后便真气逸散,她连根基都损伤了。
今日若是再碰上个疯子,怕是要熬不过了吧。
她在反复思索,要不要撞开侍卫逃走。刚进来时她便是这么做的,只是这里的侍卫仿佛藤上果,一串又一串,数不胜数。她当时已负了伤,又不熟悉地形,最终力气不支被牢牢擒住,送往第一牢吃了个大大的下马威。
那日的一炷香难熬得很。第一牢牢主最是有胜负心,无论什么人进来,最好令其无缘踏进第二牢的门,那便体现出了他的本事。想到第一牢,秋令闻就头皮发紧,若是再被抓住,要受的罪定是只多不少了。
还是说静观其变,对付好眼前这一个呢。黑布下的眼睛仍在极力瞥视,留意走过的路。
黑夜无光,流水有声。
一名青衣男子立在河滩边,看着地上一盏提灯。
身后忽然响起快疾的脚步和拖行重物的声音,随后物体倒地。
“牢主,人已带到,此人方才想再次逃走。”
青衣人闻言沉默片刻,打了个手势,“我知道了,退下吧。”
侍卫低头应声,燃起一炷香后便隐入夜色不见了。
“你是秋姑娘?”那人缓缓低下身来蹲在她旁边,语气听起来倒是很和善。
她的手指动了动,一口气回转,冷笑了几声:“你就是那食人花的小阿川?”
他听完未恼,反而若有所思地笑道:“你这张嘴,吃吃苦是应该的。”
“我名白川,是三十牢的牢主,”他一边又接着往下说,一边起身去拿什么东西,“我之前是大夫,只医人,不害人,当然,到了这里我也是这般。”
“不过,”他回身时,手里多了一杯酒,“你逃走未遂,还是要略施惩戒的。”
“准确而言,是再次逃走未遂。”他补充道。
不等秋令闻反抗,他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其开口,将整杯酒灌了进去。
烈酒入喉,如黄鳝如鱼骨,滑溜溜入腹,却剌开了所到之处,她被激得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喉头紧紧上提,却欲吐不能,只好俯倒在地,连连干呕。
“好了,酒也喝了,给你寻把椅子,看看烟花。”此人面上虽有几分礼数,骨子里还是透漏着一份不容置喙。
秋令闻平复下来,爬起身冷眼瞧着他,心道:要打便打,看狗屁烟花,学人家附庸风雅。
须知这九十九牢里最不缺的是真恶人,最最不缺的便是伪善人。
想当初她到第五牢时,牢主起先也是一团和气,嘘寒问暖,说不点香也罢,总归是不会动手的,两人坐在一起只当聊聊天。哪个会信了他的鬼话?反正她不会。真等香燃起一个头,他马上掐灭,说自己改了想法,习武之人何须看嘴上功夫,必得刀剑相交,才能心意相通,做真朋友。于是两人二话不说便打,打了足足有两炷香,摇铃三次才止。
秋令闻早就受够了交手前的花言巧语与虚情假意,又因为再次逃走未遂而心烦意乱。看着白川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她都在想要不要直接取其狗命。
她暗自提气,却大吃了一惊,此时体内真气已在胡乱游走,无论如何都不能聚集一处,慢慢地,四肢百骸也有麻意袭来,两股战战,很快便要站不住了。
他给我喝了什么?她想到那杯酒,怒意上涌,眼前随即袭来一阵晕眩。
正要倒下之际,白川一把扶住了她,带着她并行了两步,稳稳落座。
“你可还好?”他伸手在她面前晃晃,便得到了一记狠戾的眼刀,“看来无事。”
秋令闻并不言语,只因她正忙于检查自身。这酒古怪异常,饮下后竟令人不能运气也不能动作,周遭寒意如同坠入冰窟。片刻后,惟有眼前景色慢慢朗然入目,脑海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酒中有药,想必秋姑娘此时并不好受。”他面朝着她立在河边,声音听起来却十分遥远。
说完,他又弯下腰捣鼓起了什么东西。
秋冷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