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是集市最繁忙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群穿行在小城街道上,干燥空气里弥漫着各味气味,对于鼻粘膜真的不友好啊喂!我小心翼翼避着人群,因为手里捧着一罐清水,而泽胡迪一手抱着羊奶罐子一手抓着一捆羊肉馅饼,头像个拨浪鼓一样四处乱看,倒是心情很好很悠闲的样子。
许多彩色的光点吸引了我的注意,细看了那不过是一家卖护身符的小店,光点是彩色的玻璃和廉价宝石映出来的,我不免有些失望。
“咦?”
一个空荡荡的木车。
其实就一平板车上钉着小桌子和木匣,两个车把被石块支成车身水平的样子,两块厚实布团绑在上面供人休息。这个时间它不应是空的,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木匣上绘制的正是亚述的黎明女神伊什塔尔和两行楔形文字,布团也是典型的亚述印染织物,怪不得来来往往那么多埃及人都不稀得拿走这无主物。再结合今晨萨尔玛那萨尔和一大堆亚述随从的离开,假装成商人的他们确实要留下一些痕迹,比如这辆完好无损的木车。
木车左侧是小树丛,右侧是护身符店的泥砖墙,二者之间一片阴凉,而我正愁找地方让泽胡迪好好吃早餐呢。
“泽胡迪来这里。”我毫不客气坐在其中一个布团上,朝比我高了一头的少年招手,“不必担心,我看这辆木车的主人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泽胡迪抱着罐子和馅饼,打量了木车好几番,最后还是略有嫌弃地坐到我对面。
他这个举动倒是让我略有慰藉。他总算是受了些我的影响,自由开明,信仰不至于极端。我开开心心拿出包裹里的亚述椰枣和可布塔,递给他时却看到绘着伊什塔尔女神的木匣已经被一块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绣花手帕遮得严严实实。
见我似乎很费解,泽胡迪立刻挤出低眉顺眼的笑容,略有谄媚地解释道:“苏萨姐姐,你送我的手帕真好看,如果看着它我的心情会更美好。”
把我当傻子不成?我将椰枣和可布塔油炸糕重重摆在手帕上,对他翻了个白眼。
“哇,金灿灿的大椰枣,我在格尔塞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演技了得,立刻兴高采烈转移了话题,“这些是什么呀?是食物吗?”
“它们是来自亚述的食物,叫可布塔,你洗手了对吗?”
他一边点头一边把双手亮出来,这孩子气的举动却让我心情沉重。稚嫩的脸上,粉嘟嘟的双颊婴儿肥还未彻底消去,十六岁的泽胡迪真的已经准备好成为一名职业军人了吗?他用琥珀似的美丽眼睛看遍了格尔塞安详平和的年月,不知,以后在石堡里的某一瞬间会不会恐惧或后悔?
“可布塔真的很好吃呢,苏萨姐姐,”或许是看穿了我的担忧,泽胡迪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放心,但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我记得不要喝脏水,吃东西之前要洗手,用‘牙膏’清洁牙齿……”
“是的是的,然后呢?”
他指着自己鼓囊囊的脸颊,示意自己嘴里塞满了食物不方便说话,那双眼睛却滴溜溜转着,多少有些狡猾了。不过我的本意并不是检查泽胡迪的学习情况,便耐心对他重复:“如果受伤了不要用生肉或牛奶来治疗,清除脏东西,挤压止血——”
“保持干爽,多晒太阳!”
看他像个好学生一样抢答,我被逗笑了,趁热打铁又仔细确认了他确实带了七身长袍短裤、五双新鞋子、两大罐木炭、薄荷油和泡碱做的牙膏过来,才安心了一些。
抬眼正好看到兵营的黑石墙头,我想到了很重要的一茬,“泽胡迪,你的战友们都怎么样呀?各种规则都可以接受吗?”
对面泽胡迪连连点头:“苏萨姐姐你一定要放心,我们小队一共五十人,大部分是我们格尔塞的,塞特霍太普也和我们在一起呢,至于规矩,和梅内普塔赫老师教导的相差不多,无须担心。”
这倒是好事,可我预见到回格尔塞之后,虽不必生火做饭,但也没了他,这个时空里唯一可以陪我的小孩子。
正发着呆,额头上被一根指头捣了两下,我拿看傻子的眼神看泽胡迪,后者却十分无辜的眨巴着眼睛,浓密睫毛把他的眼神搅动得有几分迷离。
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这个样子一般会问出来让我吐血的鬼问题。
“你是不是特别舍不得我?”
来不及阻拦他,这个让我脸酸的矫情问题已经被问了出来。
“你别——”我无奈扶额,故意作出极为痛苦的表情,“我听不得这种腻味的事,我头好疼啊。”
而泽胡迪没任何动静,他没有上当,我只好放弃了这种做作又夸张的姿态。想告诉他其实我特别舍不得他,但我又说不出口。少年泽胡迪不动声色坐着,两扇长睫毛也没有遮住他眼睛里的期待,神色倒是如常淡定。
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好吧好吧,”我一向善良心软,便主动打破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