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言抬头,认真打量着我。我把发带解开,让长发全部散下来。
他的小脸上都是疑惑,可还是安安静静端坐在席子上。
“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句话是老生常谈了,我稍稍起身从墙壁上取下一支自己削的笔杆子,在席边的土地上划出现代埃及的国土形状,“看,这是你们的埃及,尼罗河从中流过,汇入大海。”
泽胡迪满脸骄傲,连连点头,“是啊,苏萨姐姐,父亲曾经带我坐船去过尼罗河的尽头,那也是世界的尽头,蓝色的水一望无际,但‘海洋’这个词我是第一次听说。”
我暗暗后悔自己把所处的历史时代忘了,这个词很可能是伴随着“海上民族”的入侵或罗马托勒密家族的统治而来的,十九王朝初期的古埃及语里没有这个词很正常。但这只是个不值得关注的小插曲,我接着划出了亚洲的大致形状,“其实海洋是有边界的,隔着海洋,还有一片大地,我们把它称为Asia,我的家就在这片大地的东方。”
“等等,苏萨姐姐,”泽胡迪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一丝不满,“你是不是把我们埃及画的太小了?”
本着新时代历史学人的严谨精神,我刚想把真相——埃及尼罗河谷这一块儿土地,甚至加上西奈半岛,与中国乃至亚洲放在一起,其对比之惨烈确实是事实——说出来,但又觉得没必要说一些不利于团结且没办法证实的事情,就笑着说自己画的不太好。泽胡迪皱着眉头细细看了一会儿,问我是怎么过来埃及的。
“怎么过来,当然是飞过来的。”我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又画了个飞机的简笔画出来,“它叫airplane,能飞在天上,我来埃及是为了参观拉美——你们的神庙和金字塔。”
“我们的建筑当然是最好的,连住在如此遥远地方的你都有所耳闻吗?但是,求普塔神庇佑,airplane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吗?能带着人飞越大地和没有边际的海洋,可能只有神才能做到吧。”
我不懂机械和物理,就硬着头皮略过了关于飞机的事,“确实,埃及的建筑、文字和艺术在世界上都是很著名的,尤其是第二位拉美西斯执政的时期,埃及的实力达到了巅峰。”
泽胡迪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姐姐说的是拉美西斯王子吗?”
突然提到拉二我不免有些脑壳疼,但还是点了点头,对面的小泽胡迪脸色却突然变了。他迟疑着去看棕榈树,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一个与古埃及格格不入的白色双肩包映入眼帘。看小孩子如临大敌的表情,我心里猜测他应该也和萨尔玛那萨尔一样想到了时空的问题,就连忙和他说了拉美西斯陵墓边的蓝光萤石和穿越装置,期望这个贵族出身的小孩子能知道一些相关的信息。
“不瞒你说,苏萨姐姐,我曾经听母亲说过光芒绚烂的宝石,在上埃及的神庙里也有流传着曾经有大祭司回到百年前只为目睹伟大的图特摩斯王打败数百位外国王子大军的场面,”泽胡迪的话说得我有些激动,可他只是把眼睛垂到一边,“这些都是传说而已,姐姐,就像你告诉我的Asia和airplane,除了神,没有谁能来证明。”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我还是不免失望。不过这种事情换做我我也不信,更何况一个只有八岁的奴隶制时代的小孩子。稍稍迟疑,我还是解开了右手上的绷带。
在这三千年前的日光的照耀下,几乎贯穿虎口的伤痕依然是鲜亮的血色,一层极薄的血痂之下那些湿润的血液似乎随时就要喷薄而出。本来我已经算是适应了这隐藏在绷带之下的疼痛,但今天这么一看我突然觉得伤口疼得不能忍似的。泽胡迪也愣住了,伸手想摸又谨慎地缩回手去。
“从我第一次见到拉美西斯王子那天,这道伤口就是这样的。我和你第一次遇到那天,我在孟斐斯救出你的那天,它一直没有变化。”
泽胡迪无比错愕地微张着嘴巴,双眼似乎被黏在我的伤口上一般,我继续问他有没有注意到我基本没吃过东西,他茫然摇头,我拉过他的小手覆在我的额头上。
我的额头上是湿黏黏的温热触感。
泽胡迪发觉了我额头上没有丝毫汗水的时候,脸上有了些恐惧的神情。既然都说到这一步了,我下定决心拉着他的小手贴在我左侧锁骨之下。我的手指摸到了他手腕中有力的脉搏,他仔细感受了片刻,“嗖”的一下缩回手去。
“不要害怕啦,泽胡迪,我只是误入现在的埃及,我又不会伤害你。”随手抹去了所有图案,我准备去做午饭,却被小孩的小手拉住。
抬眼对上他惊魂未定后勉强挤出的微笑,只见他颇为认真地说他相信我,也祈祷阿蒙神保佑他可以有机会看到我说的一切。
“谢谢你,泽胡迪,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感动之余,我主动抱了抱这个小孩。泽胡迪有着独属于古埃及人的开放心态,一向是不认同我谨遵男女之防的生活习惯,这次却有些像木桩子一样浑身都不自然地僵硬了。
“苏萨——姐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