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再也不吹牛了,什么两天,累死我了。”我一手捂着被太阳晒到发昏的眼睛,另一手坠着包着背包的亚麻布包袱,心里吐槽脸上却差点哭出来。脸上蒙着的白布面纱在这样的盛夏暑意中让我有点喘不过气,左脚腕上的黄金圆环太沉了,右手的伤口也不失时机地在绷带里闹着小脾气。
烈日当空,晒得我都要化了,路边儿的花啊树啊草啊却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似的,一派盛夏时节生机蓬勃的模样。历经大约三天外加两个小时,我才带着小泽胡迪到达格尔塞。
眼前的格尔塞实在是……落后得可以,不是我现代人的眼光太过挑剔,它和底比斯不能比,跟孟斐斯比也是让人心疼。高矮不一的泥砖建筑被两道大水渠隔成三片,由于中间神庙群的遮挡,我只能看到偏北的那片低矮居民区,偏南的那片隐隐只能透出几颗棕榈树的身影。
格尔塞的神庙当然不能和卡纳克神庙相提并论的,但在这个信仰真挚的年代,它以其建筑的完整性和充满古埃及风情的样式,仍然可以算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神庙之一。远远看来,以高大的门墙为分界,它自西向东分为四部分,全部建筑通体雪白,饰满了饱和度极高的色彩。自神庙顶部悬垂下来的无数巨大幡布上涂画着荷鲁斯神的形象。看不出来这个小城市还挺潮,早早地将王权之神作为自己的供奉对象,法老们应该相当喜欢吧。
找了片水渠旁的棕榈树丛,我示意泽胡迪一起休息下,可他却像个精力旺盛的拉二一样上蹿下跳,在烈日下跑来跑去,似乎对这个新家乡特别感兴趣。而我实在是心疼他那副天赐的精致样貌,万一被紫外线和风沙催化成了糙汉那可怎么办,但又苦于自己的左腿实在累到抬不起,就只能暂时不管他,在树荫里好好歇一歇,下午再考虑买房子买地之类的大事儿。
话虽简单,我也勉强算心灵手巧一个人,但我真的不会种地啊!再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尼罗河与深色土地,努力回想跟着婶婶走娘家时她的父母是怎么干农活的,可就是想不起重点,脑子总是不受控制地去回忆婶婶的父母,那是两位相当慈祥温和的老人,即使面对在家一言不合摔筷子或肆意发脾气的女儿也只是无奈叹气,没有一句抱怨。每次离开时“姥姥”总会背着婶婶偷偷拿出手帕卷着的几张一块两块的零钱还有“姥爷”准备的几块糖果递给我,我也真的想过以后考上大学有了工作把两位老人接到北京照顾,只是可惜他们在我五、六年级就先后离开,我也倒霉,被弄到三千年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记忆里每次见面都是暑假,那个热烈的太阳和眼前的太阳确实是一样的。
“小姐,你喜欢住在哪里?离尼罗河近一点还是离荷鲁斯神庙近一点?”泽胡迪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拽拽我的假发,而我突然被他从回忆里拽出来,左右看了好几遍也没弄清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这里空房子好多,刚才我问了这里的治安官,他说格尔塞欢迎所有拉神的子民,这里的空房子都是属于埃及之王的,可以由我们任选居住。”
空手套白狼,还有此等好事?在贪财之心的驱使下我立刻站了起来,随着泽胡迪奔到城市外侧的小房子边细细挑选。古埃及的小房子,说实话,虽然有文物和研究价值,也有独特的古埃及文化的美,但真的不符合我的审美。先不说几乎都不符合坐北朝南的风水吧,建的歪歪扭扭也就罢了,窗子还小的很,一楼二楼之间总有不听话的木板和横梁突破墙面,看得我一个外表处女座内心狮子座的人不舒服极了。
走了一遍,我都有点崩溃,想着要不要冒险和那群古埃及格尔塞人挤在荷鲁斯神庙周围,但理智制止了我。眼前只剩两三栋小房子没有看了,我内心给自己鼓劲加油总算说服自己的腿脚向前迈进。倒数第三栋房子的主墙面上那个裂缝应该能让我钻过去,如果不想被砸死我肯定不会选它;倒数第二个好了一些,可是院子太小,我想在院子里种点菜来着应该不太合适。并不抱希望地向最后一个小院子看了一眼,却惊喜万分,这个院子方方正正的,大概十米见方,泥砖小屋也是方方正正的,墙壁上的绘画随风沙的侵袭而黯淡,虽然简陋但看起来很坚固。
美中不足的是这小房子只有一层,院门和屋门都不翼而飞,我站在门口可以直接看到房间里满地散落的碎神像。再看院子里,五六棵棕榈树歪歪扭扭长在干燥的土地上,串串棕榈果藏在茂盛枝叶中。
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也就这儿还算让我舒服,我去征求泽胡迪的意见:“这个房子当我们的家,怎么样?”
“只有一层楼,太小了吧。”
果然是富贵出身的小孩子,还有点嫌弃?我忍俊不禁,伸手摸摸他的垂辫,“确实小,不过这个院子很大,我可以在里面种菜,位置也好,免得别人乱打扰。”
泽胡迪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又被我说动了,就像真正的所有权人一样大步跨进院子,爬上棕榈果最多的那颗大树。
而我要做一些大人应该做的事,在路边随手拽了一大把青黄相间、半干半鲜的草就径直走进房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