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任府院内,一阵晚风突袭而过,扫着假山旁的枝条轻晃了几阵后,又如同死寂一般的平静着。
府内的下人们个个俯身低眉,麻木着脸,手高抬着托盘,和往常一般脚步匆匆地走过,谁也没有将这细微的声响放在心上。
桓月藏身与假山后深深叹了口气,终于是忍不住压下眉睫,第五次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夜行衣。
真是没完没了了!
那店家可真真会坑死外乡人,加急赶工就给她整出来个这什么劳什子的无用东西!呸!
心中暗骂了几阵后,她又紧了紧自己的腰封,盼着它能在关键时候别掉链子。
女子屏住呼吸,提气侧身一把扒在了假山之上,像只通体漆黑的壁虎,在夜间悄无声息的,藏匿着自己的身形。
桓月偏头左右细细打量了任府几遭,片刻后,她眉目沉沉,神情也愈发冰冷了起来。
人眼望处,廊檐下的灯笼个个都是用金线绣的花样,小厮脚边踏过的花卉也是难叫上名字,极为珍贵的紫玉兰,便怕是连宫中的数量也不及此地半分。
最令人啧啧咋舌的是,就连任府小厮的穿戴也是能在盛京贵族中数一数二的存在,甚至可以堪比低等官员家的嫡子。
桓月看着这一切,也张大了些嘴,她纯纯是半辈子也没见过有谁能活得比他恣意潇洒。
敢情这任云直他是半点也不知收敛,只怕是也想着天高皇帝远的,一时半刻查不到自己头上来。
如今是东窗事发,急着保命,要不然他还果真是贪污腐化的一把好手呢。
如此想着,女子心下也没了半点顾及,自己扒上墙掀人房顶又算得了什么,那可是为民除害!
哪像那个没心肝的宋景玉,只会抛下一句“这事儿你别插手。”就不管不顾地走了。
你不让我管,我偏要管!我偏要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桓月转身,压下了心头几分被人瞧不起的烦躁,慢慢猫着身子往内院走去。
可这人才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后头齐齐的脚步声踏来。桓月心下突的一紧,莫不是这就要被发现了?可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女子也有些急了,焦躁不安地揪紧着衣袖直跺脚,慌不择路间,竟然脑袋发昏,随便寻了间没上锁的屋子就闯了进去。
好在有惊无险,那侍卫的脚步声掠过门房,径直就从门前走过。很显然,他们并不是来抓桓月回去问罪的。
女子倚在房门边,久久回不过神,心砰砰的要跳出胸膛,眼神也是肉眼可见地涣散着,落不到实处。
桓月将身子抵住门板,全身像是被汗倒灌了一场般直直地滑跪在地,半天也没力气起身。
这也是忒刺激了些,差半分她就能和自己的脑袋说再见了。
还不待人止止心口的猛跳,门外突然又响起了丫鬟的交谈声。桓月只得强打起精神,紧着皮子细细听她们说下去。
那两丫鬟不紧不慢地走在石板路上,人手一个托盘稳端着,嘴里也半点不消停,句句在说着主家的闲话。
“诶,老爷怎么这个时辰又吃上了?”
“哟,这哪里是给老爷备着的,你没听说吗?说是上面来了个大人物,给他留的。”
“难不成是圣上?”
小丫鬟望去,面色上也难得有了几分喜意,眼中的光亮起,像是等不及了一样。
另一个丫鬟依旧眼神麻木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压低着声音四处瞟了眼,才苦笑着说。
“你可别想这些个好事了,圣上就算是来了也抓不出这阉狗的错处。你难道不记得鸾儿的下场了吗?”
一提起这个名字,二人都闭紧了嘴,有些面色嘁嘁,似是非常忌惮一般地匆匆加快了些脚步走远。
桓月在门后从头听到了尾,也没摸出个半点门道。
这两个丫鬟话也不说明白,就光听见她们一个两个神神叨叨的,这个害怕那个不敢了。
这让她如何寻到有利的证据为百姓鸣不平,简直是急死个人了,还得自己出手。
不过此一番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让桓月知道了江州现下人人对他们这位县令是积怨已久。
而今,不止百姓怨声载道,就连他自己府上的丫鬟也都一口一个阉狗地叫着。
想来任云直这个县令怕是真做到了头,便只差一根压弯骆驼的稻草就能将他彻底收拾干净。
女子深呼了几口气,冷静思考了起来,眼下自己只需找到他贪污纳贿的证据便足以在圣上面前告发,一击致命。
思及此,桓月终于扶着门板站起,认真打量起了自己的所在之地,希望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她一眼望去,屋内满满当当的,都是一摞摞的书籍。它们被齐整的摆放着,在书架上显得格外突出。
女子顺着书架一排排摸了过去,十几排的书架她一个不落,偏是半点东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