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不巧又撞到了几个明艳骄傲得像孔雀一般的大小姐。
她们七嘴八舌地围着她嬉笑,当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无非是她抢了谁家姑娘的心上人,龙夫人虽好心,但她是个什么出身,她……
说得越难听,越不堪入耳,林仙儿就越是笑。
可怜的笑,委屈的笑,奉承的笑。这一套对男人很有用,她有一万种法子让看不起她的男人当狗,可惜对女人不见得有用。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里藏刀,心中已在盘算更毒辣的手段。
局外的林仙儿无悲无喜地瞧着那张笑得愈发熟悉的美丽面孔。她早已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
那时候的林仙儿在江湖中已有了艳名,学了些护身的武功,也有了很多的钱,比过去贫苦窘迫的日子好了千百倍。她还是不满足,挡路的要杀,别人的要抢,抢来的还是不够。
钱太少了,男人怎么也不够多,武功秘籍,神兵利器……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她都想要。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
永不满足的林仙儿很快就会当上梅花盗。
她到底想要什么?
无论她想要什么,她都不可能真正得到。待一切尘埃落定,她也几乎一无所有。
“上官金虹死了,我的钱都叫他拿了去,帮手也被他杀完了,可金钱帮里还有人在找我……”
“还有李寻欢,他为什么还不死!他为什么不和上官金虹一块儿去死!”
“阿飞……阿飞也走了,不知他去了哪里,他只有他了,他为什么不要我……”
林仙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小楼旁的街头,又冷冷地笑起来:“不对,男人不过是男人,他不要我又怎么样,我漂亮,又年轻,我每天换十个男人都可以。”
她的步子走得越来越缓慢,忍不住地流泪:“但那不过是我对他的气话,他都不在意我,我又何必在意他?”
“难道我真就是个傻子?我这样做,不过是毁了我自己。”
林仙儿慢慢地、慢慢地走着,她仿佛离那栋熟悉的小楼已离得很远了。
不知怎地,她住在原地踟蹰了半晌,眼睛一闭,忽又转过身去。
她喘息着,小跑着,她跑得越来越快。
她眼底当然有恐惧,但这份恐惧很快就消失了。她一踏进那栋楼,一种辉煌的,幸福的,令人眩晕的光彩又出现了她的眼中。
那里才是她熟悉的世界。
……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一年,两年,三年……从最上等的秦楼,到最下等的娼寮。
林仙儿终于快死了。
她病得很重,没有容貌,没有钱,没有男人再喜欢她,她是男人眼里最瞧不起的那种女人,女人里面最卑贱的那种女人。
人家过去说她美貌如仙子,却专门带男人下地狱。林仙儿下了地狱,却始终见不到他们的影子。
若世上真的有多几个男人活在地狱里面,她恐怕要高兴坏了。
一个嘎着粗嗓子的女人在她身边叹息:“你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这几年倒是日日夜夜喝得烂醉,也没个清醒的时候。”
“如今你要去了,都没存下来什么东西,苦了你那孩子,漂亮但又不大聪明,日后卖给个好心肠的富贵人家,也能——”
“不……”床上的林仙儿呻/吟着突然打断她,“她不能,她不能,二妈妈……”
她并不是什么也没有。
她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一个女儿。
二妈妈惊讶道:“不能,不能什么?”
林仙儿空荡的眼中难得透出一丝清明:“二妈妈,您是菩萨心肠,可否帮我一个忙,找一个人……”
“快别说这些话了,你要我帮你,怎么——”二妈妈也可怜她,道:“你有可托付的良人?”
林仙儿抿着唇,摇了摇头,又道:“您能不能……帮我送一封信出去?”
……
握笔的手枯瘦、颤抖。
眼眶里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流下,雨点般打湿了纸上的墨迹。
她怔怔看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只好又慢慢地换了一张纸。
二妈妈等了林仙儿好久,才看她写好了。她虽不识字,却也瞧得见,那信上只有廖廖十几个字。
二妈妈惊道:“这就好了?”
林仙儿点头。
二妈妈道:“你要送去哪里?”
林仙儿将信递过去,流着泪,一字字道:“太原城外,沈家祠堂。”
……
现在这里已没有一点儿的光亮,也没有一点儿的声音,由不得让人想到死亡,永恒的死亡。
林仙儿背靠墙,凝视黑暗。
她的眼睛很明亮,就像黑夜里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