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女人是很多嘴的,可是现在三个女人呆在一个屋里,她们的嘴巴都闭着,她们的眼里也没有泪。
她们沉默得像冰河下的鱼。
直到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拎着酒坛撞开了门:“酒,你要的酒……”
柳无眉道:“来得真快。”
李玉涵看着柳无眉的笑容,他痴痴地走向她,此时此刻他心底是什么感觉?他能有什么感觉?
他一刻也不敢想,他怕自己受不了。
柳无眉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夸我好酒量,是不是?”
李玉涵道:“是,是……”
“我师父养我长大,我们成亲了,按理说你是不是应该敬我师父一杯?”
李玉涵点头道:“对,应该的,应该的。”
他走到桌前,取出一个酒壶三个杯子,醇香的液体从瓮倾入高壶中,又从壶斟入杯中。
李玉涵举杯敬道:“敬师父一杯。”
他爽朗一笑,一饮而尽。
石观音夺起桌上的一杯酒,也是一饮而尽。
她道:“好酒!”
柳无眉继而道:“我曲师姐远道而来,你是不是也该敬她?”
曲无容眼神复杂。
李玉涵伸手道:“师姐,请!”
曲无容上前几步,她端起酒盏,一手拂起面纱,掩在白纱下酌尽。
又是一杯。
柳无眉笑道:“我小师妹来者是客,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赏个脸呢?”
李玉涵道:“请!”
林仙儿静静看着柳无眉。
柳无眉也看着她,她们没有说话。
人与人之间总有一个眼神,一个照面的默契。不是情人的欲语还休,也不是朋友间的惺惺相惜。
人类的爱恨有时比刀剑更直接,有时候却比缠丝还要复杂。
林仙儿垂下眼睛,一杯饮下。
柳无眉好似松了一口气,只是她才呼出这口气,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李玉涵上前扶住她。
柳无眉拦住他,笑道:“玉涵,让我也喝几杯。”
李玉涵握着她的手。这双手冷冷的,他紧握着,似乎想让她温暖起来。
柳无眉就势枕在他的肩上,如果能永远枕在他的肩膀上,她当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哪怕这有这一刻,她的神色也是温和而满足的。
石观音坐在一旁,道:“我陪你喝。”
曲无容已在桌上取酒了。
她们分开了这么多年,应该有许多话要说的。
经年的时光应该就像深埋地下的酒一样,叫人迷醉,分不清快乐和悲伤。
林仙儿悄悄离开了。
她要去找一个人。
漆黑的夜透出了许些微光,男人的挺拔的身影也勾勒在这微弱的光中。
一点红见她来了,不由得露出一丝意外之色。柳无眉突然发病,可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在她们师姐妹之间,他便一个人出去了。
一点红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林仙儿道:“小容还在柳无眉那儿喝酒,我是来找你的。”
一点红挑眉道:“你找我?”
林仙儿道:“你知道李琦为什么突然来江南么?”
一点红道:“为什么?”
林仙儿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她是为了找一个神医。”
一点红疑道:“因为柳无眉?”
林仙儿道:“不,那时候李琦还不知道柳无眉的病。更何况,她这不是病,是瘾。”
林仙儿上辈子死在下九流之地,见过许多这种人。
这种瘾,无药可治。
她又道:“李琦是为了求一副能让女人恢复容颜的药,能活白骨,生新肉,再严重的伤疤腐肉也能恢复如初。”
她骤然挥手,把药瓶抛给一点红。
一点红猛然伸手接过。
一点红动容道:“石观音是为了你。”
林仙儿道:“是。”
一点红咬牙道:“你为什么给我!”
林仙儿道:“我为什么给你,你不明白?”
一点红道:“我明白,我明白。”他垂着头,手握紧,这句话他重复了好几次,嘶哑的声音愈发低。
林仙儿道:“既然你明白,我用不着多说些什么了。”
一点红道:“你,我……”
一点红突然抬起头来,瞪着她:“你果真愿意,你不在乎?”
林仙儿瞧着他的神色,道:“世人待女子苛刻,对待女人的容貌亦然。外面刀剑霜寒,女人审度自己的相貌更如寒霜添雪。可是有些事情不能改变,有些事情却在人为。难道你忍心看她遮头盖脸一辈子?你要是真的在意她,就不该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