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在此处。
“如何辗转到这儿的。”
“自然而然就到这了,并无特别之处。”
“怕是吃了些苦头。”陆羡神色一时黯然,只盯着对面女子放于船沿的柔荑,如今已有些长期劳作后的细纹了。
缪玄昭不言,不是不想说,而是并未觉得自己路途辗转算何苦头,如今每一日畅快地吸吮晨间的清露,竟都像偷来的,所以对于这种看似重复的生活,更生出种激烈的餍足感。
“缪家现下如何?”
“你父亲官至太常,正是官制改革的核心人物,长姐如今是宫中尚仪局女官,陛下对她甚是垂怜,皆是锦簇似的人物。这些,你真的想听吗?”
“长姐没了丈夫和母亲,这算什么垂怜,不过是帝王心术,一巴掌再给点饴糖,还不得不接着。”缪玄昭笑得勉强,只皮肉略动,筋骨极冷。
陆羡并无立场回敬什么,只耐心听缪玄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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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月轮已被纱云掩下,天地间孤零的只一艘残舟不语,并着近处几只水鸥还未眠去。他才终于又开口,“这帕子······是谁的,角落有男子的印绣。”
“燕馆家主的,前几日借给我,出门前本是要还予他,走得太匆忙了。”
缪玄昭随口答道并接过,陆羡则终于又朝她抿唇一笑。
“所以,你如何认出我的。”缪玄昭抱膝,望着自己那双有些磨破的布履,踮起脚跟,佯作无心问道。
“耳后那枚苜蓿草状的胎记,那年长安新雪里偶然得见。姑娘下次易容时别忘了隐去。”
缪玄昭的心口突地一跳,这世上还知晓这枚胎记的人,如今一只手便也数的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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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漆,仿若被墨汁浸透。陆羡牵马进城,送她至燕馆后院的角门。
“明日有空,我再来瞧你,城外地上那笼屉里的菱角均被——”
“公子,今夜之后,你若真心想我过得安稳,我们便不要再见了,如今我亦有自己挂心的事情,并不若从前在公子面前那般自嗟自叹。我睁眼便要想今日需做的工,事情皆忙完才有空合眼,往常在长安城还兴读几本杂书,如今却是一刻闲时也无了。我比任何时候都要自足于这份自由,昨夜你出现在我眼前,虽是百感交集,但惊惧最多。
我不愿再被扼住任何脆弱之处。求您,放过我。”
“我以为你当我是朋友。”陆羡一时茫然,又觉得她所言皆在情理。
“即便此生不见,当年渭北助我生路的情义,玄昭必在心中珍之重之,日日为公子焚香供养。”
陆羡不愿听这些虚妄之言,他只知眼前这女子誓要与他划清界限。
“缪玄昭,你听好了,我永远不会拿你的命做筹码,我若暴露你身份,只会给自己扣上一个除恶不净的罪名。若我真想在北霁皇室立足,你这条命在此处最好是永远不见天日,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忌惮。”
陆羡说完这话便翻身上马,峰回路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