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苍厥世子一天天的倒是闲,请进来罢。”韩涛摆手。
竟真是耶律昂沁,话音未落便见一男子大踏步进来,汉人衣衫上下勾束,男子鬓发后拂,露出一双蓝灰色的,鹰鸟一般的眼。
见到顾岁晴也在,耶律昂沁拱手一礼:“公主也在。”
“你们认识?”韩涛道。
耶律昂沁一笑:“有过一面之缘,在下同公主一见如顾,殿下风姿,令人见之忘俗。”
韩涛笑骂道:“你个混帐东西,只要是个女的,你就能一见如顾。”
顾岁晴微眯起眼睛,片刻后,露出一个极标准的笑:“长丰。”
仿佛无限欢欣似的,女子看向他的眼睛没有半分羞涩,有打量,窥探,笑意不达眼底。
耶律昂沁将手中的洒坛放下,面有得色:“我今日给先生带来了上好的秋露白。”
韩涛眼睛一亮:“好小子,还得是你。”
夫子爱洒,顾岁晴记在心里,耶律昂沁抓起壶晃了一晃,打开盖来,洒香扑鼻,韩涛露出陶醉之色:“这得是东街口刘二洒坊压箱底的货色,那刘老二,鬼精着呢,等闲人可掏不出他的家底。”
耶律昂沁抬了抬下巴:“我是谁,他家娘子吹吹风,一壶酒有什么难的。”
两人就地摆开了桌案,耶律昂沁道:“公主要不来一口,此酒性烈,初尝时有果香津甜,后劲可不小。”
此情此景,顾岁晴理应主动请辞,韩涛也看了过来,顾岁晴笑了一下:“长丰盛情,我怎好推却。”
徐徐给自己倒了一杯,顾岁晴两手交叠:“先敬夫子一杯。”一口饮尽后翻手露出空杯。
韩涛哈哈大笑:“爽快,我这学生,实是个妙人。”
耶律昂沁也仰头干了一杯:“先生何时收了这么个学生?”
“晴娘仰慕先生学问,今日在此,也是请教先生。”
耶律昂沁道:“倒是奇了,只先生素来不问外物,公主竟能得先生指导,定是入了先生的眼。”
“不敢。”顾岁晴道。
韩涛品细细品过一口,咂了咂舌:“你这浑小子,从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这回打什么主意。”
“你们文人的事,我也不懂,也不喜欢掺和,来找你,只是喜欢你喝酒的痛快劲。”耶律昂沁笑道。“不过确实有位公子托我带话,想拜先生为师。”
“我是什么人,老夫现在,可还是待罪之身。”韩源涛嗤笑一声:“便不怕我误人子第么。”
“先生过谦了,”耶律昂沁道:“前朝三元及第,不说后无来者,俞朝百年,论学问,先生当能排进一手之数。”
“瞧,你刚还说你不懂,”不知不觉,韩涛竟已是三杯下肚,脸上红潮,眼中迷蒙着醉意,韩源涛指着耶律昂沁笑:“大俞百年,我看你可是如数家珍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岁晴看了一眼耶律昂沁,耶律昂沁再一次感到那种熟悉的森冷意味,他猛地偏头,顾岁晴正含笑冲他举杯:“晴娘也敬长丰一杯。”
她咬着长丰这两个字,宛如情人的脉脉含情,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嘲意。
同那天一般,初次见面,便咬定了唤他苍厥世子,问他想不想回家。
这位公主生得这般貌美,又是一个风浪口的身份,与其周旋,本是个顶好的掩护,但两次交道打下来,耶律昂沁完全没有了这个想法。
他总是回想起,女声幽幽在他耳边问,仿佛头顶星辰,将他看了个洞穿。
苍厥世子,你想回家吗?
问得他心尖发抖。
耶律昂沁挥挥手,借着醉意遮掩一瞬的失态:“这不是从别人那学了几句舌么,这也作数,先生未免也太好糊弄了,女子不上科举,不事朝堂,先生日日在这里讲经,便是半寸功业也无,先生甘心吗?”
言语由耳入心,顾岁晴品着舌尖的酒,女子不上科举,不事朝堂,这世道不可避,不可挡。
“想拜我为师,他为何不亲来?”韩涛视线飘过顾岁晴,拉长了尾调。
“他身世不便,今日也只是拖我传个话。”耶律昂沁从杯中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等得了空,必定会亲自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