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岁晴抬头,眼里是深重的悲色。
她写下这样凶戾的句子,神色却如此悲悯。
韩涛抽过她的宣纸,手中的戒尺点在顾岁晴的肩上:“衡山殿下,下学后留堂。”
没有人看到顾岁晴写了什么,只遥遥瞥见宣纸大片的白,衡山公主,还是那个胸无点墨的草包罢了。贵女眼中显出嘲意,但有乐舒下不了台的教训在前,倒也没人不长眼地开口。
很快就到了时辰。
“今日这题,大家可以再回去想想。”
对比技艺课尚未完成的练习,这话敷衍地像是场面话,毫无实际意义,贵女们略收拾拾,只有顾岁晴仍跪坐在原地。
“你上前来。”
顾岁晴依言,端正站好。
“倒也不必这般拘谨,我观殿下面生得清丽绝色,是个软和的,一举一动却是格外挺拔,倒是有些劲道在身,不似别家姑娘。”
顾岁晴一时摸不清这韩涛的态度,只干巴巴道:“先生慧眼。”
韩涛人如其名,那双眼如寒渊深海,幽深莫名:“以杀止杀,我且问你,如何杀,杀完以后呢?”
若是寻常夫子,这一句不过是疯言疯语,一顿斥责都是轻的。
一篇策论是成体系的,且要环环相扣,她确是没能写下去,非不愿,实不能也。顾岁晴道:“学生学识不足,有负夫子教导。”
“读书万卷非一日之功。”韩涛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留你?”
顾岁晴想了想:“学生言论有失闺仪,不成体统。”
韩源涛笑了:“这有什么打紧?”
“学生不明,请夫子指教。”
“殿下身上有戾气与血性,我不知从何而来,你的传闻我听过一些,殿下长成这般,想必是见过寻常人未见过的世面,只福祸相依,世事无常,还需看开一些。”
有那么一瞬,顾岁晴浑身紧绷,疑心韩涛也同她一般,是这世间一缕幽魂,不然的话,他怎么可以看得这么透彻,洞若观火,每字每句都是隐喻。
热血上头,顾岁晴看见韩涛温和的,带着探究的眼。
顾岁晴放松下来,是她多心了,她垂下眼:“多谢夫子关心,学生,无事。”
韩涛将宣纸递过:“若得空,回去再好好想想罢。”
顾岁晴应诺,这日回去,顾岁晴换了常服。
芊巧道:“殿下,离晚膳还有些时候,要不要练会儿琴?”
“不了。”
“可教琴的夫子布置了,”芊巧有些为难。
顾岁晴起身往书房走:“我又不止这一位夫子。”
顾岁晴一呆便是两个时辰,在芊巧三催四请后,出来匆匆用了晚饭,就一头扎了回去,夜深时,才终于写完了那一篇策论。
她按照自己的理解论述了乱世二字,尝试从不同角度解读乱世可能的成因,当乱世至,礼乐崩坏,要重建新的秩序,唯掌握最大的暴力,以杀止杀。
文成之后,顾岁晴也借此理清了很多事情,更多不明之处,她准备明天去问问夫子韩涛。
其中言论,多是基于前世,无可避免地提到苍厥,顾岁晴均用异族代替,她删改许多,又重新誊抄过一遍后,已经到了入睡时分了。
她放下笔,走出书房,只觉浑身僵硬,牵拉着筋骨咔拉作响,她去打了拳,练了今日的功夫之后才去洗漱。
她在东厢练功,虽有意遮掩,到底瞒不过身边人,芊巧劝道:“殿下今日功课写到这么晚,功夫何不明日再练。”
顾岁晴笑道:“我今天的饭,也没看到你留我明日再吃啊。”
“那怎么一样?”芊巧道。
“有什么不一样,一日有一日的功夫。”
……
这一天修了画与琴,第二日,便是书与棋了,说起来书画相通,顾岁晴的画算是入了门,书却只是平平,不算长脸,倒也能看,在学堂里能排个中等。
至于棋,顾岁晴看着那方棋谱,心中复杂。
她多年缠绵病榻,无事可坐,她那时也不喜读书,最常玩的,便是推演棋谱,后院无人同她下棋,她便自己同自己下,病榻之上,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说起来,后来她精神亏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