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跪下见礼。
她娇声开口:“是柳儿的不是,原想着,南下这一路艰险,侯爷和公主何等尊贵人,生活起居这方方面面,亏了一分都是柳儿的大罪过。”
“一时不想,将金玉器件落在后头,多亏青竹姑娘提醒,候爷,您罚我便是,您前头事忙,这点小事还闹到夫人跟前,柳儿不能为您分忧——”
柳姨娘一双杏眼恰到好处地含了两分幽怨,欲语还休,话里话外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她知候爷向来最怜她知情识趣,男人的长衫衣摆停在柳姨娘跟前,露出一点鞋尖,顾岁晴冷眼旁观。
赵延跔温声道:“起来。”
柳姨娘抿嘴一笑,抬手笼了笼鬓边垂发,曲线撩人,她知道,候爷也最爱她风姿楚楚。
“啪”地一声脆响,谁也没有料到,柳姨娘竟挨了赵延跔一巴掌,这一掌极重,柳姨娘趔趄一下才重新站稳。
柳姨娘慌忙重新跪下,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惶恐,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揣揣掂量着赵延跔的神色:“柳儿知错。”
赵延跔微微颔首,声音轻柔:“谨言慎行,柳儿下次开口,该过过脑子。”
她先前说,那苍厥世子与公主本也是一段良缘,迁都当口,这话犯了忌讳,柳姨娘心下大悔,不该争这一时意气,当即膝行两步,用手去够赵延跔的衣角。
衣摆上扬,从柳姨娘手中飘出,赵延跔径自走向了顾岁晴,他掀开被子一角,轻轻握住顾岁晴的手:“近日身体可好些?”
“死不了。”顾岁晴神色倦怠,实在没有力气将手抽出。
“晴娘若不耐烦应付闲人,打发了便是。”
他最爱的柳姨娘,自家养大的青梅,这么多年时时带在身边踏山玩水,他在无数名胜古迹里留下诗文,画柳姨娘一颦一笑中的不胜之态。
在他口中原来也不过一句闲人。
顾岁晴定定看了一会赵延跔,眼前这人却全无自觉,她想了想,开口问道:“京外如何?”
“什么?”赵延跔皱了皱眉。
“苍厥打到哪了,澜州乃京都腹地,可有消息传来?”这一句话说出,顾岁晴都觉得力气耗尽,她这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
赵延跔抬手拢了拢顾岁晴如瀑的黑发:“想这些做什么,快的话,今天宫里便会有消息,再晚也就是这两天了,赶路途中到底不便,你身子不好,为夫这心里放心不下。”
那年簪花游街,赵延驹打马从长街过,无数少女隔帘芳心暗许,掷果盈车,那是一个少年最好的,最让人心动神往的风光。
这么多年,赵延跔风采依旧,顾岁晴看着眼前这个让京城无数贵女恨嫁的公子,一时无话可说。
“晴娘心系天下,为夫感配,”赵延跔道:“且放宽心,朝廷中事自有大俞男儿来担干系,我们到时跟着圣驾走,会很安全,到了山南就好了,到时你同我一车,圣驾从南门行,我已经着人看着了,一有消息就会回来禀报的。”
柳姨娘抬眼看过来,神色灰败。
四境燃烟,国无宁日,他居然会觉得,到了山南就好了,顾岁晴微阖上眼。
“好了,你下去吧,诸事繁琐,有劳柳儿费心了。”赵延跔瞥眼扫过柳姨娘,挥了挥手。
得了这一句话,柳姨娘又高兴起来,含泪带笑,连连应是,起身退下去了。青竹张了张口,有心想说什么,对上顾岁晴那张漫不经心的脸,心中不甘,到底追了出去。
东珠,头面,顶好的皮子,那些个珍宝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不能让柳姨娘这个破落户鱼目混珠。
赵延跔也没有开口阻拦,心中清楚青竹是宫里头拨下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个关口,不能动。
“夫人素来大气,看不上这些个妇人里头的小利,让人省心。”赵延跔的目光自上往下,伸手去摸顾岁晴的头,手指轻柔地顺着墨发往后捋。
宫中呈进供过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纯种波斯猫,顾岁晴见过,娘娘们就是这么给它顺毛的。
“你身子不好,太医也说了,这口元气全赖这个药方撑着,我让人备足了半年的量,等到了山南,也是周转得开的。”
“这是今日份的汤药,顺路给你带来了。”赵延跔从身后长随手里接过汤煲,取过勺,略吹了吹,亲自喂到她身前。
距她下嫁赵延跔,岁近十载,这些年里乾坤易位,赵延驹承爵,主持编纂的史记文书得名儒盛赞,在民间享有野望。
她多年缠绵病榻,即不能操持中溃,也未能给赵家诞下一儿半女,赵延跔未提半字,反而时时探望抚慰。
曾有故旧来访,见赵延驹小意殷勤,都不无感叹,这样品貌的夫君,衡山公主真是顶好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