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春寒料峭,鲤微坐在院子里,望着晴空万里的蓝天,努力寻一片白云,却无果而终,只能放弃,低头长叹一声:“罢了,天要亡我。”
“叽叽叽。”院子里的树上,落了只喜鹊,朝着她叽叽喳喳的叫着,打断了她好不容易憋出来的哀愁。
“行了。”鲤微撇头看了眼装傻充愣的喜鹊,很熟练的进屋,从粮食袋里抓了一小把米,转身撒到院子里。
喜鹊颇通人性的点点头,从树上飞下来,边走边啄着米,活像一个背着手走路的老大爷。
鲤微一手支着头,坐在板凳上,直勾勾的看着这位喜鹊大爷,嘟嘴抱怨道:“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嘎!”
【倒霉?】
喜鹊用豆大眼珠瞥了她一眼,想表达内心的不屑,自以为很明显,但鲤微抬头看着天空,并没瞅见。
“哎,你不懂我的忧愁。”鲤微蹙着眉,一手敲着膝盖,忧心忡忡道:“我夜观天象,马上就会有人找上门,我又得搬家了。”
“嘎嘎,嘎嘎!”
【你又要整幺蛾子了,笑死我了!】
喜鹊仰头又低头,不断叫唤着,一副激动嘲笑的模样。
这个世上,它最了解鲤微,鲤微的烦恼只有一个:不断搬家。这事说来也有些意思。鲤微是学医的,却误打误撞以算命出名,惹了一屁股奇奇怪怪的麻烦。
譬如嫌弃鲤微算的结果不够好,撒泼打滚的。
又譬如鼓动所有人都找鲤微算命,连饭都不让她吃的。
……
总之,为了躲避麻烦,她只能四处搬家。
喜鹊慢慢悠悠的绕着鲤微跳着走了一圈,眼珠子转溜溜的,看起来没打什么好主意。
鲤微见这架势,拘谨的直起身,任它打量。
果然,她听见一连串嘎嘎嘎的声音,几乎要把耳朵震聋。
【笑死我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帮你的,也不枉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鲤微拳头硬了,一个箭步起身,要去抓喜鹊的翅膀,不想它更快一步,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还在鲤微头上留下了一些可疑物。
“嘎嘎。”
【祝你好运!】
然后飞得无影无踪。
鲤微摸了一把脑袋,看着手上的鸟粪,狠狠地磨了磨牙,然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个朋友真是有意思。
喜鹊大爷是她一次从猎人手上救下的,之后就跟定了她,随着她四处搬家,美其名曰是怕她寂寞。
这话也就能骗骗陌生人,这么多年,鲤微对喜鹊大爷的想法,摸得很是透彻。
这个天生的乐子鸟纯粹是为了看笑话的。
鲤微默默的在小黑账上又记了一笔,进屋,烧柴,又提了捅水倒进锅里,拿着板凳坐在火边,静静看着锅里的水慢慢鼓起气泡,思绪飘远。
她穿越来到这世上满打满算已有十六年,前十年她称得上是十分得意。虽是孤儿却被人收养,跟着师傅学了些半吊子的本事。但好景不长,十年前师傅突然病逝,她依着师傅临终前的卜辞,一路向西走,勉强能糊口。
但人难免寂寞伤感。
尤其是提前得知自己又要开始搬家的时候。
她直愣愣的看着,直至锅里的水沸腾起来,溅出的水碰到了眼角。鲤微吃痛的闭上眼,总算回过神,把水盛出来,倒在浴桶里,试了下水温,脱了衣服,整个人埋在水里,舒服的叹了一声。
鲤微泡着澡,舒服了许多,伸出手掐指一算,打算找个躲开麻烦的对策,竟左右都找不到合适的解法。
果然,天意难违啊。鲤微一赌气,索性把自己埋在水里,在心里安慰自己。
改变不了就算了。明日上山散散心好了。
*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刚亮。鲤微的院门咔嚓一声,落了锁。
少女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攥着身后药篓的带子,顺着乡间的小路往村口走。
此时春雪刚消融,地面泛着潮湿,和着泥,一不留神就牢牢的粘在脚底,甩也甩不掉。
鲤微一路上走走停停,待接近村口,她终于是忍不住了,拧着眉头,环顾了下四周,打算找个东西擦下鞋底。
这时,一旁的柳树梢随风摆动了下。鲤微侧头看过去,在旁人眼里,这树不粗不细,不高不矮,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在她眼里,情况却完全不同。
这棵树浑身散发着浅绿色的光泽,犹如润玉一般。它见鲤微看过来,兴奋的又摆动了下树梢,整树的枝杈都不自然的晃动着。
这树开了灵智。
鲤微喃喃自语。
这个世道开了灵智的生灵不多,但鲤微运气好,见过好几个,譬如说昨日的喜鹊大爷。但她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