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总是在提醒女人：这是一个危险的猎人，他的可怜都是伪装的。何况你那么强，离可怜可爱那么远，活脱脱一个凶恶的猎人无疑了。
但是当你幻化作一个女人的时候，女性在看你的时候，你的危险性，在直觉上被消除了。于是你表现出来的孤高冷傲、拒人千里之外，也变成了引人呵护、惹人怜爱。我们女孩子，最会心疼女孩子了。”
“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男性就显得危险，女姓就显得无害呢？你们人类真是奇怪。”
乔嘉霖沉思了一会，迟疑地问道：“你们妖精有性别吗？你是男是女呢？”
宫玉噗嗤一笑：“你问一块石头，你是男是女啊？实在荒诞。我们又不用生孩子，哪里来的男女之分？要是湿生卵化之辈，生来就是有性别的，修炼成精了还维持原来的性别。我变幻作男女，只是行走在外的皮囊。”
乔嘉霖一脸向往地看着宫玉：“你们的性别构成真是太健康了，令人艳羡。唉，都该像你们学学，成天总想着繁衍后代像什么样子？都被基因操控着，雄性动物总想着多交几个雌性，雌性又想着要挑资源丰厚的雄性保证幼崽能活下来。人生短短几十载，为后代繁衍这件事，却要操心大半辈子，太苦了。”
“原来你是这样看待人类眼中的爱情的啊，你真是有成仙的天赋。有许多妖精，成仙就差临门一脚了，终是因为贪恋红尘，难以割舍，终至于落到妖不妖、仙不仙、人不人地混迹在世间，道行就这样蹉跎干净了，他们要是能像你一样看开些，就好了。”
“哪里哪里，并非我看得开，只是站在人的角度想想，确实是这样。仙、妖就另说了，我又不是他们，怎么能体会他们的感受？”
“我以前和你说过的，妖要成仙，需得有一颗道心。道心是什么样的呢？是洁净通透的人心。人生来就有心，只需要保持心灵澄澈即可。但妖，只有无中生有一条法子。成仙的必要步骤是有一颗人心，这颗心或偷或抢，都使得，只是罪业太重，不好成仙。最稳妥的法子是：妖将一腔真情全托付给凡人，再由凡人负心薄幸，如此凡人死后，他的心就归妖所有了，天经地义。”
“竟然是这样吗？”乔嘉霖呢喃道：“这样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怪不得聊斋故事、神话传说中总有那么多痴情妖精、负心书生。又说那些书生一出场，无一不是天真赤诚、古道热肠、心慈手软，原来这正是他们被妖精盯上的原因。
倘若他们不与妖精邂逅，反倒去修仙，天然一颗道心，必定有所成就。这便是命吧，他们各自是彼此的劫数，可惜没有两全之法，非得一成一败、一死一活才算罢休。
她又问道：“难道没有不偷心也能成仙的法子吗？”
“难、太难了。”宫玉摇头叹息道：“大功德、大机缘缺一不可。”
乔嘉霖也跟着长叹一口气。
宫玉道：“我知道你在为那些无故遭逢妖精的书生惋惜。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他们，他们生而为人，天生一副道体，但凡稍有天资，悟道飞升易如反掌。我们就连说话，都要从炼化喉咙中一块横骨开始。从开启灵智、到口吐人言、化形、领悟神通，一步一个大坎，每有精进，便有心魔伴着阵阵惊雷劈在身上。有天资修行的妖怪少，其中有机缘造化的更是少之又少，折损的小妖不可胜数。而人，可以稳稳当当地拜师学艺，修为精进水到渠成，成仙也并不出人意料。我有时会想：他们何德何能，有如此优待？”
“人其实没有师兄想象的那么好的，想修仙的人其实有限。人生苦短，寿命只有那么些，人若要修仙，需得争分夺秒地修行才能将将赶上你们的进度。松弛一下，便跑不过时间，老死了。
况且世俗里人那么多，每个人关于幸福只有一个概念：出人头地。这样注定了只有一小部分人才有资格幸福快乐。人人都出类拔萃，就相当于人人都是平凡人。说起来很奇怪呢，大家都能接受绝大多数人是平凡的，唯独不能接受自己是平凡的。”
“你们人真是喜欢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快乐那么简单的事，怎么变成了只有少数人才能享受的奢侈品了呢？”宫玉摇头叹息，“人类的故事里，曾提到一句话，当时我当笑话听的，人越穷，就越富；人越富，就越穷。说是富人都在自律地受苦，实在是除了钱一无所有；而穷人，则有享不完的清福和快乐，除了没有钱，什么都有了。我当时就觉得好笑，如今听了你描述的“少数人才能快乐”，更觉得这故事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