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公公屏退左右,将我带至他的殿中。然后转身从一个大箱子里翻找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黑缎锦盒,又在怀中摸出一个荷包,从里边倒出一枚十分袖珍的钥匙,打开了盒子。
“我一直在等你来。先帝突然崩逝,我只能退守于此,好好守着先帝的遗诏。”
“遗诏?给我的?”
兰公公点点头,从盒子里捧出一纸信笺,双手递于我。我立即下跪接旨,拿了遗诏后打开一看,吓得我赶紧折了起来。
“你不会连先帝的笔迹都不认识了吧?”
“这确实是先帝亲笔,只是先帝那日不是说要等到五年之后吗?”
“确实如此,先帝当日许诺,五年之后,予你女相之位。但怎奈世事无常,当夜便遇叛臣作乱,他闻之急火攻心,竟至不治。
他临去前,怕自己最后食言,等不到五年后兑现承诺,便写了这份遗诏,托我一定要转交给你,待到时机成熟,便可叫新帝封你为女相,好好辅佐新帝,兴盛大邺。”
“先帝他……竟到了最后还挂记着此事,我本也未曾想过他来日会兑现那个许诺的。”
我思度再三,还是走到了火炉边,将先帝在这世上最后的手迹尽焚于火中。
“你……”兰公公见状急忙过来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唉……这是先帝留于你的最后一道恩旨,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你怎么轻易将其焚毁?”
“兰公公,我本也想留个念想的,但这份手书在这世上多留一日,对你我便多一分危险。前女相之事闹得如何满城血雨,您是亲身经历过的。
若我贸然地拿出这份遗诏,自言是先帝临终的意思,即便新帝相信,满朝的文武百官又会如何猜度?
先帝龙驭归天之时,我早已自刎昏迷。若说这份遗诏是先帝濒危之际,托付于您的,世人会不会猜疑您对先帝的忠心?会不会流传出有损先帝清名的污言秽语?
虽然您知道,先帝与我确实……但我宁愿当那是一夜之失,于先帝,于我,都应该让一切止于当时,而不该在多年后,成为有心之人攻击我们的把柄。”
话至此处,兰公公也舒展了眉头,我又接着说道,“况我入宫以来,昔日一心效忠先帝,今日也是同样效忠新帝,无论官阶品级如何,该我做的,我能做的,必不会因自身能否攀升而权衡裁量。所以,即便是没有这份遗诏,没有先帝的许诺,我依然会为大邺、为新帝尽忠职守,直到身死。”
“先帝果然没有看错你,如此也罢,今日之事,在这世上,仅你我二人知晓,往后,你我就当全然没什么遗诏,从未听过,更未见过,免得多生事端。”
“好。”
“我听闻你前段时间处理四司六局之事,颇有成效,看来,新帝也是多重用你的,咱们这位新帝,做事果决刚毅,从前倒是我小看他了。”
“新帝……确实还不错,希望他来日能任贤用能,带领大邺兴盛昌隆,百姓安居乐业。”
“嗯,但愿如此吧。”
“兰公公,凌越他?”聊完了正事,我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凌越。
“他今日受罚,应得应分。当然,对他管教不严,我也有责任。去吧,小喜子自会带你去看他。”
“好,多谢兰公公。”我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说道,“公公,先帝崩逝那日,我曾在神智混沌之际见过他一面,他早已与自己日思夜想之人团聚,在那边幸福地在一起了。所以我们活着的人,都应该好好活着,继续履行自己未尽的使命。”
兰公公慈眉善目地笑着,“放心吧,老奴当日既未随先帝同去,今日之后,自然也会好好活下去。倒是你这个丫头,照顾好自己,安定司这种腌臜地方,没事不要常来,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兰公公,您保重,有什么事,让小喜子随时来找我。”
“嗯嗯,去吧。”
兰公公侍奉了先帝一生,我方才若不叮嘱几句,实在是担心他完成了先帝的遗愿,追随先帝而去。见他眼下并无轻生之意,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