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他起身帮我吹灭了烛火,只留下修长笔挺的背影。这几年,他好像长得越发高大伟岸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借口自己敷药,并未用胡太医开的外敷药,胡太医来查看伤势,见并未继续发炎化脓,也渐渐放松,只叮嘱要按时用药静养。
凌越每隔一夜便会如约前来换药,没过几天,我的伤口就结痂了,整个人也精神了很多,半个月没下床的我,也能下地走走接接地气。
等到伤口脱了一层厚痂,胸前留下的荼蘼花大小的疤痕,依稀有些可怖。这日换完药,我情绪不高,嘟囔着“这伤疤好丑,看来以后真的要嫁不出去了。”
凌越许是听见了我说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上药的手也停顿了一下。等上完药,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外边的伤口已经好的八九分,内里深层的伤口真正恢复需要很久,得慢慢养。
我听他是最后一次来,心情比看到这丑陋的疤痕更加郁闷。眉眼也沉重地抬不起来,低着头对他道了感谢。
他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换完药,他收拾起东西,起身要走,虽然我能下地了,但却不想起来送他,反而顺势钻进了被子里。
我听见他吹灭了蜡烛,以为他已经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来了,我也不必日日牵肠等待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竟忍不住泪落两行。
突然,好像有人在我床边坐了下来,我又以为是刺客,一下惊起,竟然看到凌越坐在床边。
“吓到你了?”
“我还以为是刺客。”自从这森严的行宫被刺客如入无人之境后,我每次遇到这种事,下意识第一反应是贼人,而不是亲近的人。
“睡吧,我在这守着,不会有事的。”
看到他在,我安心躺下。他给我盖好被子,便在床边端坐,双眼紧闭,似是冥想打坐。
“你怎么又不走了?”凌越仿佛没听到,并不接我的话。
今夜月满,此刻整个房间被月光铺满了,很是亮堂。我用手描画着他的轮廓,浓密的眉毛,弯弯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闭的双唇,还有比女子还要乌黑光滑的长发……纵然我长于丹青,却不敢将他的样子描绘纸上,只能这样在黑夜中,以手作笔轻拓。
“凌越。”
“嗯?”这次,他睁开眼,转过头看向我,轻声问,“怎么还不睡?是我在这打扰到你了嘛?”
我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说着我往一旁挪了一下,让出大片空位,示意他要不要躺下来。
“你是女儿家,就不怕这样清誉有损?”
黑夜里,他应该是没有看到我的白眼,“你现在才想起我的清誉吗?治伤的时候不是说我们是医患,无男女之别吗?”
凌越迟疑了一会,才略略躺了下来,离我有十万八千里远。
“你经常过来,太子殿下那边怎么办?”
“我都安排好了。”
“宫里最近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何为有意思的事?”
“就是,有没有新来什么美人呀,新晋什么娘娘呀,四司六局有什么变动之类的?”
“林瑜琬死了,算吗?”
“你说什么?”我几乎是从床上弹起,伤口处还被拉扯传来一阵疼痛,我捂着伤口,不可置信地盯着凌越,“她……怎么死的?”
“听说,是难产死的。你……能不能先躺下,听我慢慢讲予你听?”我这才意识到我们这个姿势十分不雅——我几乎是整个上半身压在凌越身上,见状,我只好先躺回原位。
“昨日方才下葬,已经追封她为太子良娣了。当日她上位不正,圣上本就看不起出身商贾的女子,就是皇后,又怎会容她成为太子的污点呢?自然,难产而死就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那孩子呢?”
“孩子无事,养在东宫。”
我一时难以置信,这就是吃人的皇宫吗?那样一个活生生的、正当最好年纪的人,居然就这样没了。
因她当日连累我被圣上罚跪,甚至差点牵连我沈氏一族,所以我一直以来我都未曾原谅她,对她的道歉和求见也都拒之门外。但是,我从未想过要她死,只是希望,她得到她想要,从此我们各自安好便了。
她是我这在宫里第一位真心相交的朋友,我们一同入宫,一起度过了最初懵懂莽撞的三年,一起在中秋夜宴抄小路撞到了凌越……她送过我尚食局最好吃的点心果子、水晶肘子,我给她绾过发髻、缝过衣服……那,我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呢?
我拼命地想,但是已经想不起来我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也不记得我们说了什么。脑子里反复是中秋夜宴那一晚,我拉着她的手,奋力奔跑在昏暗的宫道上,好像我们一直跑一直跑,就可以跑出那道宫墙,可最终,却怎么也跑不出那一片漆黑。
“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毕竟,这是她自己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