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晚膳了,他路过我的时候,我撑着僵硬的身子行礼,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直到听不见一行人的脚步声,小喜子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姐姐受苦了,圣上赦姐姐起来了。”
此刻我全身僵硬,即便知道不用跪了,一时也做不出什么反应来。小喜子见状,十分用力才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又扶着我走了几步,我这才觉得我的腿还在。
“谢谢你,小喜子。”
“姐姐言重了,平日就属你对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好,把我们当正常人看。今日之事,是我没帮到姐姐。圣上打发我来传你时,特意叮嘱直接带来,不许多言,这才没敢提前告知姐姐。”
“无妨,你的难处我理解。那你可知,林司膳如今在何处?”
“她……她攀了高枝,自然是捡了好去处了,姐姐以后还是离她远一些吧!”小喜子忿忿不平,替我不值。
“好,小喜子,谢谢你,我知道了,我自己走回去,你赶紧回去伺候圣上吧。圣上今日龙颜大怒,你别被抓住了错处。”
小喜子虽然不放心,但他也不敢走开太久,又跑去随侍圣上了。
果然是进了这宫墙,疏于锻炼了,才跪了五六个时辰就有眼前有些发晕了。酸痛的双腿让我走得步履蹒跚,十分艰难,不想被太多人看见这副狼狈样子,故而选了一条僻静的路回馆。
突然,有人一把将我拉到了一处隐蔽处,我想喊叫,却被捂住了嘴。
“是我。”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继而闻到了一缕清幽的香味。
我转身定神一看,居然是太子身边的凌内侍,“凌内侍?怎么是你?太子呢?此刻你不是应该陪在太子身边吗?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林瑜琬又在何处……”
“沈大学士,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想先听哪一个?”
“好,我不说了,你来说,哪个都行。”
“月前我被太子派出宫去了,昨日方才回宫,所以……”他紧锁眉头,低头沉默着。
“所以——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也不知内情吧?”我红着眼,语气激动,近乎质问。
“沈充和,冷静。”他立马果决地制止我的情绪。
我这才意识到方才的失礼,是呀,我凭什么质问他呢?我与他也没什么交情的,这个时候肯来看我的人,怕是寥寥无几吧?
“对不起,凌内侍,我方才失礼了。”我强压下情绪,跟他道歉。
“无妨。”说完,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我以为你早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林瑜琬和太子的事。”
“什么?”我更加疑惑。
他无奈地冷笑一声,叹了口气说道, “我该心疼你太天真,还是该笑你太蒙昧呢?你与林瑜琬形影不离,竟未发觉,她早就对太子殿下存了爱慕之心吗?”
凌越看我确实一无所知的样子,又继续说, “那日御花园偶遇之后,林瑜琬利用职务之便,私下里和太子殿下来往过几次,两人都正是血气方刚,一来二去,自然就……圣上对太子寄予厚望,早已定下了中书令柳大人的独女为太子妃,只等太子及冠之礼后,便风光大娶。如今太子妃未立,竟发生太子与女官厮混的丑事,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存?”
中书令柳大人的独女我曾有一面之缘,样貌品性才华都是一等一的,而柳家一门文臣,无兵权傍身,不用担心外戚,的确堪为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凌越接着说: “今日二人之事被宫女撞破后,圣上大怒,本想下令赐死林氏,以保全太子体面,奈何林瑜琬已经有了太子骨肉,便是杀伐果决如圣上,也只能暂时压制下来,给了林氏太子良媛的名分,移居东宫养胎。太子也被禁足东宫三个月,又处死了太子身边的几个奴才,下令不许有闲言碎语流出去。”
“所以就是,她有皇家骨肉罚不得,就迁怒于我了?”
他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眼里似乎有一丝愧疚, “对不起,我以为你对她的野心早就知道,甚至以为,你也……”
“以为什么?以为我也对太子有意?还是以为她做此事是受我或者沈家指使?再说,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还要多谢你来告知我这一切。是我自己识人不清,错把豺狼当绵羊,反被绵羊拉下水。告辞了!”
我转身就走,但是跪麻的四肢根本不听使唤,我只能走得极慢,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是我,总愿意把人往好了想。
当我一瘸一拐地回到内文学馆时,看见沧澜阁里边亮着灯。
这么晚了,是谁在里边?我推开门……是师父!一看到我回来,她放下手里的书卷,温柔的说道: “回来了?先吃饭吧,黎菽刚热过了。”
我坐下来,饭菜还是热乎的,心中不免暖暖的。师父她还是淡然如水的样子,就那样安静地盯着我狼吞虎咽,没问我发生了什么,或许聪慧如她,早就知道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