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暄凉那句略显拙劣的哨音竟也将沧欢骗了过去。
他听见那声“已追上”的哨音,面色一喜,吹一声“速归”,得意洋洋地跟凌书渐卖弄:“我自家人可靠谱多了。”
一面他又低声抱怨:“下回定要与展大人说好了,她不必再掺和……果然再没有谁比自家人还靠谱的了。”
凌书渐不屑地“嘁”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没停:“那你可得小心一点,说不准啊,日后就被背后捅了一刀——”
他正拿笔依记忆画着冷欲秋相貌,烛火随着阴风一晃一晃,凌书渐下笔却丝毫不乱。沧欢听了他这一番“大逆不道”的狂妄言语,亦不屑地骂:“乌鸦嘴。”
随后他凑上去瞧凌书渐的“大作”,又附了一句:“你这草图,不知道的还以为冷公子是得道成仙了。”
“……你闭嘴。”
沧欢手下那一帮人没能靠谱,得了管事命令,立刻欢天喜地地抛开了自家主子,屁颠颠地回家歇息去了。
而那位展大人临时抽调出来的干事,则一个个迷了方向,十几个人没有找到冒牌货,怕回去挨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地找了客栈歇脚。
沧欢调侃完没再搭理凌书渐,绕过地上大片盖着白布的尸体,坐上院里的秋千,任这少爷随意发挥,躺下却一眯就到了深夜。
三月的夜里还有些凉,他醒来时,大院早已悄无人声,只剩夜风簌簌。
“凌书渐?”
无人应答。
“凌书渐!张鹤!”沧欢声音有些颤抖,喊完队长没听到回应,他跌跌撞撞起身,满院横陈的尸体便直直撞入他眼帘。
月光斜斜洒在院中,那尸体盖了白布,猛然一看却更加瘆人。
沧欢后背直冒冷汗。他稳住心神,抖抖索索地掏出一程哨,战战兢兢吹响了。
不远处摇摇晃晃升起一声应答,沧欢勉强分辨出是与凌书渐之间的密语,狠狠松了口气,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夜风一吹,凉意顺着脊梁骨爬去了全身。
不多时,那个方向又升起一声哨音,沧欢听出来是“速归”,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凌公子此时已身在无香酒坊了。
就着灯火画完了冷公子那升仙似的画像,他见沧欢还睡着,心里便犯起了坏。
凌书渐悄声出了宅子,藏了沧欢的酒壶,慢慢溜达出了门,思衬半天想到沧欢白日看他仿若看痴呆的眼神,走去了酒坊。
他来得正巧,酒坊正准备打烊。然而这又恰好是每月坊主收账的日子,叶暄凉理所应当地忘了这事,便由管家翁常代劳。
凌书渐才一坐下便见着几个伙计拥着了个老者进来。
想必这便是坊主行盅了。
他起身行了礼,老者眯眼细细一看,未等他说什么便哈哈乐道:“我可不是行盅。凌公子,你这来得是时候,不如坐下小酌一杯?”
凌书渐一愣。
他还未曾报上自己名号。
老者颔首笑了:“北城的凌公子年少有为,喜交四城侠士,这不是人人皆知的么。”
他这么出名了么?
凌书渐欣然落了座,举了杯,本欲见识见识传闻中的无香酒,却只抿了一口便醉得不省人事。
坊中一众伙计目瞪口呆。
无香酒虽确实比平常的杜康西凤烈一些,但只这一口……远不至于就醉倒了吧?
翁常没料到这位在月章阁混得如鱼得水的公子竟是个“一口倒”,还凑上前嘻嘻辨认,发觉凌书渐确实酒量奇差,叹了口气便使唤着伙计倒了杯解酒茶,掰着凌书渐下颌骨,将一整碗茶都灌了进去。
凌书渐硬生生被呛醒,揉着咽喉处咳了好一阵子,险些咳去半条命来。
他满口都是浓烈的酒气,趁着一丝才清醒的神志想,正好醉了,干脆晚些回去。
公子爷想了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还暗自得意,觉得自己简直是绝世的天才。
脑中昏昏沉沉,他干脆整个儿瘫在了木桌上,任胃中无香酒和醒酒茶互相抗衡,自己却再也动弹不了。
酒坊中安静了一瞬。
片刻,有个伙计大着胆子问了一嘴,老者才吭声。
“怕不是出问题了?”
“你们谁跑得快,去喊坊主过来!”
凌书渐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伙计动作不慢,不过一刻钟,就见他带着个少年过来了。
“阿翁——”
老者没有回头便知来的是谁,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坊主呢?”
“已经睡着了。她今日生辰,让她好生歇歇。”翁语委委屈屈地争辩了两句,凑过来一见凌书渐就有些惊讶:“怎么是他啊?”
“我下午才见过他!就在……”
老者抬手打断了翁语话音:“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