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除了马车的声音之外,周遭很宁静。
程绪宁拒绝坐车,她不想与叔母同坐在一辆马车里,她主动骑上自己的小马,一路跟在马车后头。
踏在去往新家的路上,她心里委屈,但更多的是迷茫。
女孩抬头望向星空,夏夜繁星闪烁,她想:群星都有彼此作伴,我却前路茫茫。
原来,无人可依靠的感受,竟是这样酸楚。
眼泪无声滑过,但她心里憋了一口气,她不想让马车内的叔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软弱。
月城建在山上,此处地势甚高,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夏夜晚风微凉。
不知不觉间,程绪宁在马背上点着头打起了瞌睡,半睡半醒之间,她似在睡梦中看到一阵耀眼的金光。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金光不见了,她看到了马蹄踏着的泥土底下,竟泛着大片大片银蓝色的强光。
程绪宁心想,我一定是在做梦呢。
做梦好,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
等到梦醒的时候,她会看到母亲今天没有忙于工作,而是特地晚些出门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用早膳。外祖父和父亲也在,一家人还是像原来那样。
程绪宁被这样的想法逗笑了,若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可身下的小马却正巧在此刻踢到了路边的一块巨石,马身一个踉跄,程绪宁没有拉住缰绳,竟一不小心栽下了山去。
摔下去的过程就仿若是一滴水终于落进了大海,在下垂的过程中,身似不系之舟。
程绪宁从悬崖上飞了出去,她落到了半山腰,被挂到了树上。
然后,梦境破碎了。
迎面走向她的,是冷漠却又诚实的现实。
***
曾叔激动地说道:“小小姐,我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我之所以能留着这条命,都是多亏了先生当初的出手相救,不然我早就死了,这些我从不曾忘!
那时先生才刚离世,小姐和姑爷也才走,程家已是这样,你还这么小,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出走那日我确实是一早起来便身子不适,伺候你用了午膳,后来实在有些支持不住,才想着抓紧歇上一会儿。只不过……”
他很是后悔地说道:“只不过我实在不知那毒妇竟会偏偏挑在在那个时候过来,更没有想到她竟会把你带走!此事我真是毫不知情,若是老奴我当时在场,我拼上这条老命,我也定然不会允许她这样为所欲为的!”
说到这里,曾叔看上去十分激动,程绪宁让他赶紧缓缓,安静了片刻才又继续问道:“我不见的事……她后来,都是怎样与你们说的?”
曾叔似乎已经尽力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可仍能让人很轻易就看出他实是恨透了程绪宁的叔母:“我那日睡的有些迟了,太阳下山才醒来,我想着还得给你准备晚膳,结果我找不到厨房的柴火丫头,我这才发现,你也不见了。我一开始以为你出门去找孩儿们玩了,于是便出了宅子寻你。结果我遇到了虎丫,她说方才她瞧见宅子里有人搬家,好些东西被人从此地抬走。我转念一想,除了那毒妇不会还有别人!是以我当夜便找去了她府上,想要问个明白。”
说到此地,曾叔肺部发出浑厚又残破的声音似是更响了,他不由咳嗽几声,这才继续说道:“我问了好几处才知那毒妇住在哪里!他们夫妇二人可真是阔绰,买了个三进院的宅子,宅子里还有好些个佣人!一开始那小厮还拦着我不让我进去,他们也不想想,这宅子是谁给他们买的,这些置办家宅的钱财到底是谁他们的!都是程家!程家已然这样,他们竟还想要害死程家的小小姐!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卑劣的人!
老头子我后来仍是硬闯了进去,把那毒妇给吓坏了。这些缺德丧良心的事虽是那毒妇做的,可她看起来便是空有蛮劲,却没什么主意的人,若是没有夫君的准许,就是借她个胆子她都不敢残害官人的亲侄女。
结果倒好,我分明瞧见姑爷的哥哥正躲在屏风后偷偷张望,那影子我都看见了,甚是明显!可当我质问那毒妇的时候,他却愣是没有胆子出来与我对峙!”
曾叔说完,又咳了一会儿,老人家的肺疾似是已经有些时日,现在他只是才说一会儿话,便需要呼哧呼哧喘好久的粗气。
听到当年的后续,程绪宁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她的直觉很早便让她知道叔父叔母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们竟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就连程绪宁也着实没有想到。
曾叔稍微缓了过来,又继续说道:“若不是我上门去问,那毒妇恐怕还以为能将此事糊弄过去,也许她想,反正程家的长辈都已去了,没人再会花这个力气再去追究什么。她还真当程家没人了么?!也不想想当初小姐和姑爷都是怎么帮他们的,他们才来朗月时可是没少上门打秋风,小姐与姑爷从来都是能帮则帮,可他们现在竟做得出这样的事!可真真畜生不如!”
程绪宁站起身来帮曾叔顺气,听雪此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