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冬日的太阳好似一个挂件,不能说没有,但也实在感受不到一点热气。
勉勉强强当个大灯笼看吧,
寒风袭来,刚起床的刘初安打了个哆嗦。
傻弟弟卯时初就走了,能让这等懒汉起个大早,看来自己这个姐姐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初安,初安。”
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少女转头看去。
赵氏还是那身打扮,麻衣粗布,腰间系着一根破布条子,头上插着一根木钗,
也不知是不是没睡好,黑眼圈微微有些重了。
“娘。”
刘初安走到身前,应了一声。
“你弟弟呢?一大早就不见了。”
赵氏打着哈欠,惺忪的眉眼隐隐可见当年的风韵。
“小威有点事,和翠岚先回蓟县了。”
少女拢起宽大的锦缎袖子,帮母亲抚平鬓边碎发。
“这小子,也不跟我说一声。”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东厢房。
柳木清漆的单门,不知经了多少年风雨,浮出无数斑驳的点子,冬风一吹,吱呀作响。
一副残破不堪的样子。
推开门,刘虞正坐在饭桌主位上,桌上饭菜未动,显然是等着娘俩。
“爹。”
刘初安乖巧地叫了一声,坐在父亲身旁。
刘虞没应声,只是微微颔首,端起了面前的粥碗。
六七尺的方桌,一共就摆了三个粥碗,两小碟野菜腌的咸菜,
碗里的粥是稻掺菽,添了不少水,熬成了稀粥。
也就是白米掺和不知名的豆子熬的。
刘初安锦衣玉食惯了,吃了两口就饱了,怕老爹生气,端着碗做样子。
“你从小就与其他孩子不一样。”
刘虞拿起巾帕,擦了擦嘴,转过头看着女儿,
“孩童心性透明,极易看透,可我却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少女放下碗筷,有些讪笑着,嘴角拉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能有什么心思,守着这个家罢了。”
“唉,”刘虞叹了口气,手撑在大腿上,坐得笔直如松,“你见过谁家姑娘,想着挑大梁,守着家?”
少女垂头听训,等着老爹的下文,这幅可怜的模样乖巧极了。
刘虞毫不留情地戳破,
“还在跟你爹耍心眼,装可怜。
从小你就是这样,我只要说你错了,你就装可怜认错,
事后,一样不改,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大清早的,刘初安不想与老爹争执,毕竟昨晚也确实将老爹气得够呛。
就这样,垂着头,两只纤白的手掌,搓着白底青花的襦裙,装出一副极为不安的样子。
刘虞早就见惯了她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地说着,
“初安,为父昨夜想了半宿,也想不通,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看着面前娇媚又脱俗的少女,那份焦躁羞愧,演的近乎完美,
“说你仁义,你又杀伐果决,从不手软。
说你残暴,你安抚灾民,两日未眠,
说你实诚,你谎话连篇,天衣无缝,
说你狡诈,可你赤子之心,爹是看得清的。”
刘虞面色有些发苦,不是滋味地说着,
“有时觉得你贪恋权势,可你从未在你身上看到半点野心,
可若说你清心寡欲,你极喜豪奢,手握大权。”
老爹说到一半,顿住了话,似乎没了下文,
就干坐着,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垂头停训的女儿。
不想说话也不行了,看样子老爹是想和自己认真的谈心。
刘初安拢了拢长发,抬起头,脸上挂着洋溢温暖的笑,
“我无定性,因时而变。”
难得从女儿嘴里听见一句真话,刘虞顿时乐了,
有些发黑的嘴唇咂了两下,
“那你想要什么呢?”
看着又开始装不懂,卖傻卖可怜的女儿,
刘虞问道:
“从你十岁起,你整日比我都忙,
布局九年,你真的只是为了杀公孙瓒吗?”
少女摇了摇头,声音中不无诚恳,
“我不想杀谁,我只想守着这个家。”
“公孙瓒,好勇斗狠,少有谋略。”
老爹评价了一句,接着说:
“他不值得你布局这么久啊,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天子铸九鼎,安定天下,四海升平。”
刘初安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又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