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清气朗。
盈幽换上一袭玄色绣金大袖长裙,头戴幂篱,驱使一匹雪白天马,与相柳并骥而行,在曦光中踏入凌河镇的市集长街。
凌河镇是防风城以南的大镇。
位于燕川平原东部,毗邻高氏山,山下有诸绳之水出焉,往东是赤水氏所在湖泽,与皓翎羲和部隔着淮水相望,因此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长街被商贩乡农的各种摊位档口占据,无论是布帛菽粟还是牛羊猪马都应有尽有,一派人间烟火的热闹之象。
天马珍贵,稍有眼光的人都看出马背上的两名世家子弟绝不好惹,因此纷纷避让,使得盈幽和相柳在人群之间畅通无阻地穿行。
却也有一名村妇不知利害,凑到盈幽马旁,开口说:“大人安好,买些棠梨吧,又酸又甜,可好吃呢!”
隔着幂篱垂下的黑纱,盈幽看见了一张平凡但不掩柔美的脸,与妘氏当初离世的年纪相差无几,心中不由地泛起淡淡涟漪。
相柳瞥见盈幽目光微变,抛过去一枚青色玉贝,对村妇说:“都要了,篮子也要。”
村妇大喜过望,有些不敢置信地接住那枚玉贝,捏了捏确认了真假便塞入怀中,才忙将挎着的竹篮连同竹篮里的棠梨举过胸前,小心翼翼地献给相柳。
相柳垂眸望去,正要伸手接住,异变陡然发生。
村妇袖中寒芒一闪,数点幽光激射而出,对准了相柳心口,近处其他人亦是飞快抽出武器,杀气腾腾地扑向两人。
但最大的威胁并不来自于长街两旁,而是一支破空而来的利箭,同样瞄准了相柳死穴。
相柳似乎避无可避,即将血洒长街。
下一瞬,却见他略微偏了偏头,身体往后仰去,同时右侧横来一口薄刃,盈幽从天马背上腾空而起,适时将长刀拦在他与淬毒的暗器之间,紧接着一刀斩向那名距离最近的杀手。
那支利箭也落了空。
而防风氏族内箭术比相柳更高的唯有一人——
防风意映!
盈幽和相柳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看向远处半空中骑着天马的黑衣人。
盈幽握住刀柄,轻轻甩去刀刃上刚刚沾上的血,笑道:“来得好。”
相柳回头看了盈幽一眼,语气淡淡:“等着,我去杀了她。”
说完策马而起,并解下背上黑色长弓,一呼一吸之间已是引弓不发,遥遥封锁了黑衣人所有退路。
而被留在长街的盈幽毫不意外被一群杀手包围。
与此同时。
高氏山下,防风氏族地祭坛。
防风氏族老悉数聚集,先在祭坛上摆好各色供品,众人陆续上香祈祷,才将族中有望继任少主的候选人迎进来,但一看之下,却不见防风小怪一脉的大小姐防风意映、二公子防风邶和三小姐防风盈幽。
五长老皱了皱眉。
二长老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小事,说道:“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公布此次遴选少主规则。”
五长老不得不出声提醒:“老二,三哥这一支都还没到,怕是被什么绊着了,不如我们稍作等候。”
“族中大事,怎可儿戏?”二长老寸步不让,轻蔑道:“即便真出了事,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大夫人郑氏冷笑,开口说:“天意?我看是合了你们二房的意才是,这天下间氏族部落,没有哪家族议可以缺了嫡系的道理。”
二长老不怒反笑,回道:“但这天下间,也没有哪家杀子伤夫的毒妇可以不被休弃的道理。”
郑氏大怒,拍桌而起:“你说什么?”
“弟妹。”二长老抚了抚长须,巍然不惧,“我等还愿意唤你一声‘弟妹’,是因为中原六大氏之一的郑氏族长为你一母同胞的兄弟,你本人也为防风氏多年操劳,而不是防风氏真的怕了你郑氏。如今,弟妹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一番话说完,郑氏面色惨白,无法反驳。
五长老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与自己交好的四长老摇了摇头,最支持防风小怪的大长老也如老僧入定,只好闭上了嘴。
二长老勾了勾唇,继续说:“氏族传承,不外乎人才二字,而遴选少主更是重中之重,不仅需要崇文尚武、德业并举,更肩负着繁衍血脉之责。因而此次遴选,一选血脉纯粹,二选灵力高低,三选族中声望,各位可有异议?”
众人皆称并无。
“防风钊为玉山女奴所出,实属下下之选。”
“大小姐虽然身份高贵,但她是女子,如何能够繁衍血脉?”
“招赘便是了。”
“不行不行,没有让外嫁女继承家业的道理。”
“我还是认为防风钊更佳,他灵力高强,又在军中效力,实乃少年英才。”
祠堂内争执四起,双方僵持不下。
这时,不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