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幽象征性地挣脱了一下,没能挣脱。
相柳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头再次勾了勾,那道灵力立刻非常懂事地将盈幽拽向他,让她跌坐在了他怀中。
他捉住她一边手腕,开口说:“我不过才说了一句话,你就有一筐话等着我。还不让我解释。”
盈幽不语,低垂眼眸,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但她本就生得娇柔,即便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也有几分柔顺乖巧的意味,倒像是不经意地示了弱。
相柳不由地卸去手里大部分力道,怕弄疼了盈幽,却没有完全松开手,而是虚握着那截手腕,有一下没一下地以指腹摩挲。
“从前我只会杀人,北地最冷的雪也不会让我感到寒冷。”他的语气轻描淡写,隐去了多余的情绪,“后来遇上了你和母亲,才知晓世间竟有那么多难言的情感。再后来,你去了青丘,又教会我什么是‘牵挂’。”
对相柳来说,北地百年间的漂泊仿佛只是一瞬,与一碗清汤面、一盏孤灯有关的记忆却隽永绵长,即使过去很久也不曾褪色。
从死斗场逃离的“兽”,因为一场交易渐渐感受到了“人”的温度、“人”的情感,那颗被灌注无数恶意与仇恨的心,也寻到了栖息之地。
自此,七情生长,灵魂充沛。
“不过,你有一点没有说错,我的确是在怕。”
相柳反手张开自己的手掌,低头去看,流露出些许怔忪。
“这双手,握过冰冷的刀箭,染过无数的血,却是第一次牵起另一个人的手。”
由爱故生怖。
曾经桀骜不驯的大妖,终究还是陷入了精心编织的情网,心有所爱,便也有了忧愁和恐惧。
其实他时刻都想见她,想听她说话,想念她的笑,一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便心生欢喜,恨不得与她日日夜夜厮守在一起。可是清水镇鱼龙混杂,她的身份并不隐秘,他不想为她带去任何危险。
就在相柳失神之间,有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手掌上,遮挡了他掌心多而杂乱的纹路,手指顺势插入他的指间,与他十指交缠。
接着,她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让两人四目相对。
“我是妖,是灵力强大的妖。”盈幽的嗓音轻柔,语气却笃定,“无论前路如何,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我也可以长长久久地陪伴你,一直到沧海桑田。我还是我。”
她没有叫他别怕,也没有过多地倾诉爱恋,却看穿了他藏在心底的隐忧。
相柳望着近在眼前的盈幽,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轻笑。
低下头,像猫一样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肩窝,微凉的唇掠过温软肌肤,亲了亲,又不满足地细细啃咬。
窗外清风拂动,花与叶轻轻摇曳,沙沙作响。
屋内。相柳的呼吸落在盈幽鬓边,两人相依相偎,银发和青丝融为一体,两颗心跳动的频率都逐渐变得一致。
妖的世界很简单。
有爱,便会主动亲近;动情,便会情难自禁。
反倒是犹豫和克制才不像“妖”的作风,更像是属于“人”的。
所以,原本自认为“神”的那一个,越来越认同自己作为“妖”的身份,而一直做“妖”的另一个,却多了“人”性。
闹了这么一场,两人都不再提轵邑城歌舞坊的事,倚在窗边品茶赏景,享受当下片刻的温存。
盈幽用她的指尖缠绕着一缕银发,懒洋洋地说:“我的直觉告诉我,玟小六可能是失踪的皓翎玖瑶。”
“皓翎的大王姬?”相柳挑眉,但并不惊讶。
比起玟小六忽然死心塌地爱上玱玹,还是玟小六是皓翎玖瑶这个理由更容易解释玟小六的一连串古怪行为,
“可能性很大。皓翎玖瑶失踪多年,一定有某种可以改变容貌并且不被察觉的手段。”盈幽说,“不过容貌可以改变,心却不行。我想,这世上只有最亲密无间的人,才会舍去自己的命,换别人的命。不是吗?”
说着,盈幽看向了相柳,而相柳也正看向了盈幽。
显然他们同时想起在鬼方氏的那段记忆。
在真正的死亡面前,再多的顾忌、再多的犹豫都变得不堪一击,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坚定的选择才显得尤为珍贵,爱也来得格外纯粹炽烈。
盈幽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也利用了这一点。
可相柳清楚吗?
她无法确定。
总归他如今已经成了她的人,她多年以来精心设计,终于窥得良机,不惜以命作赌,绝不会给他反悔或者退后的机会。
相柳说:“玟小六曾说,她是一个被遗弃的人。”
盈幽感叹:“三百年的流浪,这才是她一定要去皓翎的真正原因。”
她不由地想到了玟小六所追寻的“答案”,对比一直以来玱玹和皓翎忆的所作所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