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幽觉得有趣,不禁笑了起来。
那边相柳还在被一位老阿嬷绊住,说自家儿媳妇前日刚生了娃娃,儿子也终于平安归了家,非要塞几枚红鸡蛋给他。
相柳颇有些手足无措,如何胜雪的姿容风仪也毁在怀里快要捧不住的红鸡蛋上,见盈幽在旁含笑看戏,就塞了两枚给她拿着。
老阿嬷也看见了盈幽,满眼都是满意,口中啧啧赞叹:“好俊的女娃娃,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吃到军师大人的喜馍馍啊?”
这一下手足无措的人轮到了盈幽。
她并非不通人情世俗,自然明白喜馍馍是民间喜嫁之物,转头看向身旁的相柳,却见他眉目温柔,眼中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也正望向她。
盈幽心中微动,脸颊染上了浅浅绯红。
但转念一想,勉强令自己忽略怪异之处,只对老阿嬷说:“阿嬷,你错了,他是我哥哥,我们是兄妹。”
话音刚落,周围的温度似乎陡然冷了下来。
老阿嬷耳朵不太好,“啊”了一下,可她身边的儿子已经反应过来,连忙将老阿嬷连哄带骗地拉走,远远地还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快走快走,您就不能多看一眼大人的脸色吗?”
“不应该呀,你老娘我就是看了大人的脸色才行事……”
盈幽只恨自己耳力太好,甚至不敢再看哪怕一眼身边的相柳。
女娲娘娘后土娘娘在上。
虽说他们的兄妹之名是假的,可百年来她早已将他视作真正的兄长那样去信任依赖,否则当初也不会那样生他的气。
她以为他们是彼此在这世间最不需要防备、也是最特殊的亲人,是不可替代的。
他是她的哥哥……
他们,怎么能在一起,怎么能结为夫妻?
她幻想过无数次未来夫君的模样,没有一样与相柳符合,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心跳得这样厉害?
眼前闪过相柳上一刻的眼波流转,盈幽心里乱得很,不仅乱还很慌,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却暂时难以理清思绪,面色渐渐由红转白,睫毛轻颤不已。
相柳见盈幽如此,原本如寒霜般的脸色转为漠然自嘲,可心中难免不甘,甩开袖子嗤笑一声,说:“不看了,回去。”
无名村落一行过后,相柳很明显又生气了,甚至气到回来了大半天都没跟盈幽说过话,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傍晚饭后,玟小六端来药茶给盈幽,还是没见相柳,就问盈幽:“今日出去,你和相柳怎么了?”
盈幽摇头,喝下药茶,说:“我明日要走了,必须赶去轵邑处理事务。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呗,刚好路上采点草药。”玟小六对此十分豁达。
“回清水镇后,若有人问起,你只当这几日没有见过我。”盈幽来不及细细安排,就挑了关键说与玟小六听:“俞老板会派人接手酒馆,麻子那份工不会变。那个轩老板不是好人,你记得离他们远点,真出了事万一叶十七又靠不住,就去南边的酒楼找一个叫桑甜儿的人,她会尽力帮你。”
玟小六忙不迭地点头,总觉得盈幽此去,两人很有可能无法再见,眼中不由地涌起雾气。
盈幽看得好笑,心中也跟着多了几丝淡淡的别离之情,“今后要很久看不见生长在屋顶上的花了,六哥若得了闲,不妨做些花茶寄给我。”
玟小六勉强转悲为喜,边拭泪边应下。
次日一早,两人在小屋前惜别,玟小六依然不见相柳踪迹,只能暗自着急,却见云端有一道熟悉白影俯冲下来,落到了盈幽面前。
玟小六先是一喜,又是一愣,只因雕大爷背上没有那只九头妖蛇。
盈幽似乎并不意外,攀上毛球后背之后,向玟小六一笑:“六哥,保重!”
“保重!”
玟小六挥挥手,望着毛球载着盈幽飞向天际,渐渐化作白点消失不见,叹了口气回头,却见消失了大半日的九头蛇妖不知何时正坐在高高的树冠上,默默喝酒眺望远方。
她只当没看见。
往山下走时,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让你不张嘴,让你不长嘴,九个头没有一个有用,都把人家姑娘那个什么了还不提亲也不负责,天天绷个脸,现在好了,人跑了吧……”